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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人與人的憂愁并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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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屬下的人封官,謀劃未來的布局,跟大欽茂商議海貿的細節等等。

    一天忙下來,方重勇感覺頭都是大的。

     入夜之後,他一個人待在登州府衙的某個客房内,思索着擁戴永王李璘上位的利弊。

     燭火搖曳着,牆上倒映着方重勇的影子,也随風飄動。

     擁立李璘上位好處是很多的,最大的一點,就是“借殼上市”,極大降低了風險。

     李唐開國百五十年,留下了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的神話故事。

    無論是權貴還是百姓,心裡都有幻想大唐能重回颠峰。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站出來稱帝,後果會很嚴重。

     容易被各路神仙集火。

     就算是方重勇本人,也從來都是打造的自己“忠臣”人設,從未提過要稱帝這樣的事情。

     有李璘這把傘,就能在雨中站住腳了。

     隻不過,這樣的代價是什麼呢? 其實,對于未來路線如何,無論是學曹操也好,學趙匡胤也罷,都已經給方重勇指明了路。

     套路俗氣歸俗氣,但是絕對好用,可操作性極強。

     但是這解決不了方重勇心中的難題。

     他擔心的也不是自己最後能不能赢。

     赢是一定能赢的,隻是最後的結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種“赢”,就很難說了。

     帝王将相們有時候看似赢了,其實不過是世家推舉到前台的一個提線木偶而已。

     看似大權在握,實則國家根基被掏空。

     盛唐的消沉,在方重勇看來是一種必然。

    如果刨除基哥胡亂作為,官員與皇子們出昏招等因素,那麼盛唐或許還可以多延續十年。

     之後,也一定會開始自下而上的消解,這個過程會緩慢而堅定。

     而盛唐所面臨的真正問題,一直從中唐到晚清乃至民國,都沒有徹底解決。

     這個問題,屬于是聰明人看到了做不到,普通人根本連看都看不到。

     方重勇感覺到很孤獨,他身邊連商議的人都沒有,說出來了别人也不懂。

     盛唐之前的中國社會,是一個典型的農業社會,一切都圍繞着農業展開。

    對于農業來說,耕地是現成的,人口,才是一切。

     以糧食為統計标準,國家在制定政策的時候,很容易計算出境内有多少人,大體上有多少産出,需要收多少稅維持上層建築。

     農業稅就是一切。

     換言之,單位人口的農業産出,是立國的基礎。

    而手工業乃至工商業,都是附屬的,可以抓大放小。

     并且,農業社會的治理成本很低,人口流動性不強,每個人的都是“有産者”。

     因為哪怕某個人耕的田是别人的,他也依舊被牢牢地束縛在土地上。

     但是到了盛唐,情況卻發生了改變。

    長期的和平與日積月累,讓商品經濟得到了極大發展,已經到了統治者不能忽視的地步。

     簡而言之,社會整體層面的糧食已經有富餘,可以養出相對規模較大的工商業了。

    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興,這本是社會向上發展的關鍵時期。

     這時候,用農業社會的模式,來計算經濟産出的辦法已經不靈了。

    國家用收農業稅的辦法,解決不了新出現的商品經濟問題。

     大唐無論是貨币,還是稅收,都已經嚴重落後于經濟模式的改變。

     舉例而言:洛陽城内織造的絹帛,質地優良者,或許一匹布就可以換一頭牛,或者幾石糧食。

     而織造它們的人,都是“無産者”,沒有被束縛在田畝之中,也無法衡量他們産出多少米糧。

     因為這時候價格體系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扭曲,官府對這些經濟現象失去了掌控。

     甚至無法正确認識! 應該怎樣引導這些手工業作坊,應該怎麼收稅,怎麼管理,怎麼平衡這些手工業與商業等“副業”,與農耕的關系? 一匹質地優良的布,與足以養活普通一家老小一年的糧食,在商品交易時是等價的,但它們從國家治理的角度看,就真能等價麼? 國家應該怎麼調整其中的關系? 城市化造成了治理成本的極大增加,官員數量夜因此急劇膨脹。

     而稅收的落後,卻又讓增加的重擔幾乎全部轉嫁到了農業人口上。

    就算沒有土地兼并,社會也會一步步消沉下去,無非是進度條慢一些罷了。

     這些問題是關聯的,複雜的,隐藏深入的。

     方重勇記得,他前世那個年代,國家都已經取消了農業稅。

    換到大唐這邊,就是租庸調已經被完全取消。

     要是讓這一世的人知道農業稅已經取消,他們會簡直不敢想象那是怎樣一個世界。

     這就是發展模式的區别,類比于從二維跳轉到三維,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不是加幾倍或者加多少的問題。

    思路換了,治理方式就必須跟着換。

     而封建時代的發展方向,便是土地私有化,國家從田畝中收不上來多少稅,然後隻能變着法子被動從工商業中獲取稅收。

     在商品經濟模式下,種田也是一種生意,有回報率,需要國家調控。

     又因為工商業也是建立在土地私有制基礎上的,因此工商業也是私有化的。

    這些人現在是大唐權貴,将來是地主士紳,他們依舊是想辦法掌控經濟命脈。

     如果一場比賽裁判也下場比賽了,那麼其他人就不可能赢。

     最後,隻有鹽、鐵、茶等少數關鍵物資被國家有限度掌控,這些利潤是權貴士紳們讓渡給國家的。

    畢竟,也得有軍隊保護他們的身家性命啊! 饒是如此,權貴和換了皮的權貴們,依舊會掏空國家。

    享受經濟發展的紅利,規避經濟發展的代價,并将代價轉嫁給底層百姓和國家機器。

     無論是撲買制度橫行的兩宋,還是後面朝令夕改的大元,又或者财政破産的大明,體制僵化到極緻穩定的大清,最後都是國家财政破産在前,國家傾覆緊随其後,最終難逃改朝換代的厄運。

     清末的鹽稅,總計為2400萬兩,約占全國财政總收入的12%左右,這已經是清代最低的比例。

    正因為官府收不上來商稅,才畸形的以鹽稅為突破口,将其他稅賦轉嫁在其中。

     這實際上也是無法解決商品經濟問題,而不得已采用的歪招。

     方重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條已經預定好的道路上。

    這種感覺,跟眼睜睜看着自己多少年後要死,連死法都定下來差不多。

     全是一眼望到頭的索然無味。

     當然了,宣武鎮現在連個區域性政權都不算,一切都是以軍需為第一要務,自然也不存在上述問題。

    馬上打江山嘛,刀子快就行了,其他的暫不考慮。

     “唉!” 方重勇長歎一聲,無奈苦笑。

     他知道,自己玩海貿,等于是開了個挂,提前掌控了商品經濟模式的利劍,可以比别人練更多的兵,造更多的辎重,裝備更好的盔甲與兵器,養更多的戰馬。

     在反噬到來之前,又怎麼可能會輸呢。

     “節帥,大聰明求見。

    ” 門外響起了何昌期的聲音。

     大聰明? 方重勇一愣,這才想起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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