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但有人說當時這位主将在指揮部曲抵擋叛軍潰退,并未逃離。
反倒是安守忠從華陰南面的山間小路跑了,現在不知去向。
”
“辛苦了,去歇着吧,此戰你為首功。
”
方有德拍了拍李懷光的肩膀說道。
李懷光湊過來小聲說道:“義父,上次長安城内的那些人冥頑不靈,竟然敢褫奪義父的官位。
這次我們大勝賊軍,一定要秉明天子,給義父加宰相的職務,再把某些人料理一番。
”
他說的就是上次方有德氣走隴州事情。
這雖然是方有德故意下的一個套,但長安城内的某些賤貨,卻也是實打實的蠅營狗苟奪權。
李懷光早就看那幫人不爽了。
“你啊,将來日子還長,不必跟這些鼠輩計較。
”
方有德笑着擺了擺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呵斥李懷光一番,隻是現在也是看開了。
要是這次沒有打敗皇甫惟明,長安那些權貴之家,一定會将他這個主将捆好了,送到皇甫大帥面前。
那些人一定做得出來這種事。
所以這麼看的話,其實李懷光的牢騷話,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義父教訓得是。
”
李懷光讪讪說道,心裡卻是盤算着,遲早要在長安城裡搞一波出口氣!
“你去華陰城,讓李光弼他們把城門口的石頭都搬開,這一戰已經結束了。
”
方有德有些疲憊的吩咐道。
此戰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因為“倒卷珠簾”也有卷不動,甚至被對手反卷的時候。
如果一開始皇甫惟明就有所防備,打得控鶴軍節節敗退。
那麼在這樣一段狹窄的道路中,潰兵就是控鶴軍的士卒了。
誰卷誰還不一定呢!
别看現在是大獲全勝好像是不費吹灰之力,可那隻是從結果反推原因而已。
在沒開打之前,誰也無法判斷勝負如何,笃定自己這邊一定能赢。
這也是方有德硬是要讓李光弼堅守華陰城十天的原因。
隻有皇甫惟明懈怠了,河北叛軍疲憊了,攻城攻得心頭火起,才會使不出反抗的氣力,容易被“卷”。
正在這時,幾個親兵擡着一塊木闆,上面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來到方有德面前。
領着這些人的正是高仙芝。
他一臉興奮的對方有德抱拳行禮道:“大帥,找到皇甫惟明了,經過賊軍将領指認,這就是他的屍體。
”
方有德是見過皇甫惟明的,他走近看了看地上的屍體。
雖然四肢軀幹已經被人踩得不成樣子,但臉還是好好的。
這确實是皇甫惟明不假。
這位掌控河北,号稱麾下五十萬精兵的大帥,被自己這邊的潰兵給踩死了,居然死得這麼草率!
将軍難免陣上亡,帶兵征戰沙場是高危職業,死亡就是歸宿。
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誰敢說自己打不死強無敵?
方有德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空虛之感。
這種感覺當年也有過。
那是他指使何昌期,帶兵伏殺安祿山成功的時候産生的。
伴随着達成目的後的寂寞與輕松。
隻是根據上次的經驗,方有德明白,殺掉皇甫惟明,也不代表河北叛軍會分崩離析,更不意味着從此河北百姓跟關中朝廷一條心。
至于天下大同,盛世複現什麼的。
隻能用任重而道遠這句話自勉了。
“厚葬了吧。
”
方有德輕輕擺手,意興闌珊說道。
高仙芝一愣,不明白為什麼方有德看起來沒有預想中那麼高興。
不過他也不好說什麼,于是抱拳行禮後告退,心中暗自揣摩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不一會,李光弼與郝廷玉等人也坐吊籃出了華陰城,前來向方有德複命。
他們堅守華陰的任務,終于完成了,這又是大功一件。
“經此一役,河北賊軍元氣大傷,二位也可以稍稍松口氣了。
待回到長安,本帥會給你們記功,升官。
募兵整訓後,打出關中,平定天下,也是應有之意。
諸位自勉吧。
”
方有德環顧身邊衆将說道。
“得令!”
李光弼等人齊聲說道,忍不住喜上眉梢。
這一波玩命真是沒白費呀!
他們離去後,方有德下令在華陰周圍部署防禦,一直忙到三更天,然後随意搭了個帳篷,就在裡面睡下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各部主将各司其職,抓俘虜的抓俘虜,打掃戰場的打掃戰場,誰都沒有來打擾方有德的休息。
然而,等方有德睡好了覺,剛剛走出軍帳。
卻在帳篷外面看到了一個本不應該在這裡的人。
“你來此何事?不是應該守着興慶宮麼?”
方有德看着面色糾結的張光晟,一臉疑惑問道。
“方大帥,有些話,末将要單獨跟您禀告……”
張光晟眼神閃爍,讪讪說道,跟個剛剛進丈夫家門的小媳婦一樣。
“說吧,無妨。
”
方有德對着身邊的親兵擺了擺手,衆人都退到了十步以外。
“天子在興慶宮,殺了太上皇。
”
張光晟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什麼?你再說一遍?”
方有德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末将來向大帥禀告,天子殺了太上皇,親手殺的,掐死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
張光晟的話,在方有德耳邊嗡嗡作響。
他的大腦已經陷入到懵逼狀态,半天沒回過神來。
“大帥,現在長安亂作一團,請大帥速速回去主持大局啊!”
張光晟懇求道,面色非常焦急。
“已經沒有什麼大局了。
”
方有德一屁股坐到地上,感覺全身跟灌了鉛一般,再也無法挪動。
“你别回長安了,随便去哪裡都好吧,回長安也是送死而已。
”
方有德歎息一聲,看着張光晟說道,對他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快走。
張光晟還想再說話,看了看方有德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對着方有德抱拳行禮說道:“方大帥,後會無期了,您多保重。
”
既然方有德已經不打算回長安主持大局,那麼自己回長安,除了被清算外,還能得到什麼呢?
張光晟決定現在就去汴州投奔方重勇,他還不想死。
等張光晟走後,方有德卻一直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細心的人發現,他的頭發已經變成了銀白,身形似乎都佝偻了不少。
臉上的落寞掩蓋不住,似乎連路邊的野狗,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頹廢味道。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
方有德長歎一聲,一句髒話都罵不出來。
身後的山林裡微風吹動,沙沙作響,似有歌聲傳來:
“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
還未如願見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喚不回溫柔。
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
在什麼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