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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以野獸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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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是基哥壽辰,按照以往的規矩,就算不會普天同慶,起碼也會在長安開一場大酺,裝點一下門面。

     對于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來說,特别是一個富有天下,見多識廣的老人來說,财帛之類的東西,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現在的基哥,早已不在乎那些财富、珠寶帶來的欲望滿足,早已不在乎美色對身體感官的刺激,早已不刻意去追求那些奢華排場。

     要不要天下人與自己普天同慶,基哥才不在乎呢! 九月初,朝廷下令今年聖人的壽辰,将不在長安舉辦,而是将宴會轉移到華清宮。

     然後由右相李林甫在長安監國,處理一般政務。

     就在發聖旨的同一時刻,神策軍一部護衛着基哥前往華清宮修養,與之同行的,還有大理寺正卿鄭叔清、以及出身昭武九姓,在西域行醫聲名鵲起,從而進入太醫院的太醫曹庸,等為數不多的臣子。

     九月的華清宮,氣溫已經相當涼爽,可謂是舒适宜人。

     這天傍晚,禦駕的隊伍來到華清宮後,基哥就迫不及待的入溫泉池,舒服的靠在溫泉池的邊緣,臉上帶着惬意的表情。

    而一旁侍奉的鄭叔清和曹太醫,都是熱得滿頭大汗,面龐隐約帶着焦慮。

     “曹卿家,朕這怪病,泡湯浴真的能治好麼?” 基哥懶洋洋的問道,他現在感覺挺舒适的,溫泉應該是對病情有壓制作用。

    但能不能徹底治好,那可就不是基哥所期盼的那樣了。

     果然,曹太醫小心翼翼叉手行禮,慢條斯理的回複道:“聖人,湯浴确實可以壓制病情。

    然而此疾甚為兇猛,光靠湯浴,恐難根治。

    ” 曹太醫沒有說大話,而是給出了一個很不樂觀的結論。

     聽到這話,基哥微微皺眉,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太醫退下。

    這個結論并不讓人意外,卻還是讓他心中充滿了失望。

     以及難以抑制的戾氣! “微臣告退。

    ” “嗯,就在華清宮裡住下吧,朕随時都會傳喚愛卿的。

    ” 基哥那張平靜中壓抑着怒氣的臉,讓曹太醫不敢直視。

    等他離開後,基哥才看向鄭叔清,語氣冰冷的詢問道:“案子查得怎麼樣了?” “回聖人,已經有相當眉目了。

    确實有很多朝廷官員與楊氏姐妹有染,甚至其中還有富商。

     微臣還查到一件事,太子妃杜氏,似乎也感染了這種病,可能是被她的面首傳染的。

     不過太子應該從未跟杜氏行房過,東宮裡面傳來的消息說,太子沒有得這種怪病。

    ” 鄭叔清略帶猶豫回答道。

     “哼,便宜那個孽畜了!” 基哥冷哼一聲,倒也不覺得意外。

     太子李琩現在心裡就隻有韋三娘一人,除了他現在早先就有的兩個子嗣外,根本就沒有孩子再出生了。

     簡單的說,韋三娘已經不是一個故去的女人,而是李琩的精神支柱。

     這位太子的心情,現在概括一下就三個字:意難平! “聖人,這些染病的臣子裡面,有些是宗室子弟,有些跟世家勳貴們牽扯甚廣。

    若是要把這些人夷三族,動靜實在太大了。

    也容易讓人懷疑是不是聖人這邊出了什麼事情。

     依微臣之見,不如隻處死本人及妻兒。

    若是要夷三族,那長安就沒幾個官員還在任了。

    ” 鄭叔清跪在地上給幾個磕頭,一邊磕頭一邊懇求道。

     按照西漢《大戴禮記》的說法:“三族,父族,母族,妻族也。

    ” 大唐官場盤根錯節,比如說官場上有名的那個“薛×童”家族,兄弟好幾個都是刺史,他們的夫人,又是其他官宦世家的子女。

    真要按這個标準殺下去,就連鄭叔清本人都要被斬! 這“夷三族”的命令還怎麼執行? “不夷三族,難洩朕心頭之恨!” 基哥在溫泉水中雙手狠狠握拳說道,面色猙獰! “聖人,若是要執行此令,微臣也要被斬啊,所以還請聖人網開一面。

     或者另請他人執行。

    ” 鄭叔清跪在地上無奈哀求道。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 基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無奈歎了口氣。

     很多時候,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落到執行層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夷三族這種政策,說說而已就好了,特别是在大唐這個官僚階層互相聯姻的時代,人際關系網相當複雜,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林甫的女婿那麼多,萬一嫖過楊玉瑤,難道把這位大唐右相也給幹死麼?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就連辦這個案子的鄭叔清,在夷三族政策下都不能保全自己,更何況别人呢? “罷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 基哥猶豫了很久,最後長歎一聲說道。

    此時此刻,他亦是感覺到,皇權不是萬能的,同樣受到很大制約。

     皇帝的命令需要下面的人去執行,如果下面的人不想執行帝王的命令,那麼所謂“皇權”,也不過是沙灘上的城堡,随便一個大浪打過來,就很可能要傾覆。

     “朕的病情,愛卿沒有洩露出去吧?” 基哥輕聲問道,無形的殺意,頓時籠罩在鄭叔清身上。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微臣以項上人頭發誓,現在就連睡覺都是把嘴封起來的。

    ” 鄭叔清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道,壓根就不敢擡頭,看溫泉池裡貌似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基哥,哪怕隻是一眼。

     對于老鄭謙卑的态度,基哥很滿意,他微微點頭道:“此事關系到我大唐安危,切不可外傳。

    如果讓朕知道有些風言風語傳出來,後果如何,愛卿應該明白的。

    哥奴年紀大了,這件事辦好了以後,你就是大唐宰相,朕決不食言。

    ” “請聖人放心!微臣心裡有數,一定不會出什麼意外!” 鄭叔清連忙起身拍胸脯保證道,随即行禮告退,離開了溫室。

    等到了外面以後,初秋夜晚的冷風一吹,他渾身一個激靈,感覺自己像是在鬼門關門前晃悠了一圈。

     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我欺啊。

     “聖人喜怒無常,刻薄寡恩,大唐禍事不遠矣!” 鄭叔清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已經讓自己的侄子,帶着長安城内住宅中的細軟悄悄跑路了,剛才那些話,不過是安慰基哥的。

    這件事壓根就不可能保密,最起碼就瞞不過李林甫。

     不過,最好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拖,有時候也是一種高端戰術。

    基哥現在還在氣頭上,這個消息傳出去,鄭叔清肯定小命難保。

     但是如果能拖得久一點,拖到再也瞞不住,那麼洩露出來,也就無所謂了。

     鄭叔清斷定,基哥還是需要他來幹髒活,不可能這麼快就卸磨殺驢。

     能苟一天是一天,這也是一種生存的智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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