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門外傳來方大福的聲音,兩人這才不得不分開,各自整理衣衫。
“阿郎,穎王李璬的嶽父獨孤禮,喬裝成和尚來府上了,說是有要事相見。
阿郎要見一見嗎?”
聽到這話王韫秀如蒙大赦,一腳将方重勇踢下床,低聲呵斥道:“色胚還不快去見客,不要賴在這裡了。
”
“這就去這就去,你先休息一下,等會我們繼續哈。
”
方重勇嘿嘿一笑後就恢複了平日裡道貌岸然,一本正經的模樣,随即徑直出了卧房。
一炷香時間之後,在自家書房裡,方重勇看着眼前這位白白胖胖的和尚,于是充分理解了“右骁衛郎将”這個官職是用來幹啥的。
嗯,獨孤禮現在就是擔任右骁衛郎将。
方重勇作為曾經的實權州刺史和現在的實權節度使,經常參與指揮軍事行動。
皮膚風吹日曬之下,都呈現那種健康的小麥色,還因為經常吹大風,臉頰上有些天然而粗糙的殷紅。
粗看很有些壯實,甚至是銳氣逼人。
但獨孤禮慈眉善目不說,皮膚細嫩甚至堪比女眷。
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右骁衛郎将如今就是個啥用也沒有的虛職。
獨孤禮平日裡肯定是養尊處優,形同提前退休。
所以别看獨孤禮是穎王的嶽父,他在方重勇這種實權派面前,還真不敢大聲說話!
“某與閣下素不相識,不知道獨孤将軍有何指教啊?”
方重勇略顯輕佻的抱起雙臂詢問道,雙目平視對方不苟言笑。
“方節帥可知,裴寬遇刺,乃是河北安祿山謀劃,目的就是為了拿到河北道采訪使一職。
”
獨孤禮開門見山的說道,沒有任何客套,頗有些公事公辦的意思。
方重勇不置可否的微微點頭,看得出來,這位中年人身上還帶着唐代貴族身上常見的傲慢,哪怕知道自身權勢已經遠遠不如新貴,卻依然不肯太過遷就,沉浸在往日的榮光之中。
“原來如此啊,可是穎王派獨孤将軍來傳話的?”
方重勇好奇問道。
“穎王一直在追查此事,目前已經有了些許眉目。
不過傳話卻是老夫私自行動。
這件事穎王懷疑是永王的長史高尚在策劃和指揮,由安祿山提供刺客,二人合謀結為同盟。
現場有些形迹可疑的人,都跟永王府脫不開關系。
但高尚做得很巧妙,穎王抓了人,那些人也說不出什麼特别的,我們也找不到證據最後也隻能将那些跑腿的放了。
而刺客曾經是河東節度使安思順的親兵,隻不過是很多年前,安思順還在沙州擔任豆盧軍軍使時的親兵。
此人不在軍中已經許久了,後來去了哪裡也查不到。
但他還有個身份。
根據兵部的花名冊,查到他來自河北城旁聚落,就是跟安祿山同一個部落出身的。
後來作為長征健兒去了河西。
所以穎王懷疑此人其實是安祿山的親信,跟安思順隻是舊部的關系。
這一招很歹毒,就算此人被查出來底細,矛頭也隻會指向安思順。
但也不能因此肯定此人就一定是安祿山的嫡系人馬。
現在穎王就知道這麼多了,在下已經将其全部和盤托出,并告知方節帥了。
”
獨孤禮對着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随即也不想讓方重勇去送,自顧自的起身離開了。
出生在河北,曾在河西當兵,曾是豆盧軍中安思順的親兵,卻又跟安祿山出自同一個城旁部落,現在還是個無父無母無家的無業遊民。
尼瑪,這個刺客身上的buff疊得還真是夠多的啊!堪比刺殺肯尼迪的那個神經病了!
坐在書房裡的方重勇,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真要說的話,刺客跟他,安思順,安祿山都能扯上關系,方重勇當年還是沙州刺史呢,比安祿山更有機會收買刺客。
這踏馬真是一筆爛賬!
隻不過,獨孤禮今日前來的目的是什麼呢?他真的是替穎王傳話的麼?穎王又是什麼意思呢?
方重勇暗暗揣度,他開口說要狀告安祿山,不過是一兩個時辰以前的事情。
獨孤禮告知自己的這份“大餐”,顯然不可能在一兩個時辰内就準備好!
也就是說,獨孤禮今日前來通風報信,其實跟自己在基哥面前的那一番表演沒有任何關系。
就算當時什麼都不說,獨孤禮今夜也極有可能來一趟,告訴幕後主使是安祿山,以及永王李璘。
方重勇總覺得這件事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反倒是可以從側面反證,安祿山确實跟裴寬之死一點關系也沒有。
如果獨孤禮所說不差,那麼這個案子如今就涉及到了右相李林甫、河西節度使方重勇、平盧節度使安祿山、河東節度使安思順,再把遇刺身亡的倒黴蛋戶部尚書裴寬也算上,那就是兩個中樞大員和三個邊鎮節度使。
這絕對是比基哥一日殺三子還嚴重的大案了吧?
好混的水啊!要摸魚的人,也得擔心會不會被大魚給咬死吧?
方重勇滿懷心事回到卧房,早就忘記了之前要跟王韫秀接着玩下流遊戲的事情,躺床上倒頭就睡。
倒是讓滿心期待的王韫秀悶悶不樂了一夜。
……
平盧節度使駐地營州柳城。
平盧節度使衙門内某個簽押房裡,一個身着錦袍,體态健碩到誇張的大胖子,正拿着一份朝廷公文細細查看。
結果他看了半天,發現好多字都不認識,隻好讪讪交給身邊一個文官打扮的年輕人觀摩。
這個胖子,便是被方重勇檢舉幕後策劃殺害戶部尚書裴寬的平盧節度使。
安祿山!
這個穿着文官錦袍的年輕人名叫張通儒,看起來名不見經傳。
但他的祖父卻很有名,乃是武周到開元初年的大唐名将張仁願!
那麼張通儒為什麼要跑這麼遠,來跟着一個胡人節度使安祿山呢?
因為這家夥一心想光耀門楣,一直活在祖父張仁願的陰影之下。
張通儒也不是沒考慮過别人。
此前他屁颠屁颠的跑到神策軍大将軍方有德那裡求官,結果對方不僅不接受,反而對他一陣數落,還給他穿小鞋,給吏部的官員打招呼不錄用他。
這讓張通儒在長安都混不下去了!隻好在洛陽附近一個小縣當縣尉!
機緣巧合之下,張通儒聽說河北平盧節度使安祿山,正在招募幕府随員,求賢若渴!
于是他便辭去縣尉的官職,前往河北投靠了安祿山。
張通儒懂文采,腦子靈活,辦事又很有手段,他很快就在安祿山身邊混得風生水起,成為其核心幕僚。
可謂是貼身服侍随叫随到。
“朝廷公文是怎麼說的?”
安祿山懶洋洋的問道,抓起好幾個蜜餞果子,就往嘴裡塞。
這玩意不是普通的果脯。
它在制作的過程中加了很多蜂蜜,甜得發膩,一般人都沒法入口。
也不知道為什麼安祿山就是很喜歡這種東西。
“朝廷讓安節帥回京述職,并沒有說其他的事情。
”
張通儒輕聲說道。
“回京?為什麼要我回京啊?最近河北無戰事,又不是年底考核。
再說了,就算考核,也沒理由讓節度使親自前往啊?”
安祿山一臉古怪問道,問題一個接一個。
他在河北這邊當土皇帝當得好好的,每天吃香喝辣為什麼要回長安呢?
“這個下官也不太清楚。
不過下官留在長安的密探,倒是打聽到了一件事,或許可以解釋安節帥的疑問。
戶部尚書裴寬遇刺,兇手指認幕後主使乃是河西節度使方重勇和右相李林甫。
隻不過長安縣那邊,又向大理寺呈上了新證詞,懷疑是刺客是受到安節帥指派的。
因為兵部查到刺客與安節帥同出一個部落。
”
張通儒沉聲說道,面帶憂慮。
“啥?我派人去長安行刺裴寬?
這老不死的都快七十了,我殺他作甚?
我們那個部落少說也有數萬人,跟我一個部落的,就是本節帥的親信了?
兵部這幫狗崽子,也不能這樣血口噴人吧?”
安祿山一臉驚愕反問道,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張通儒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是不得而知。
這一卷快完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