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這是封建時代的客觀局限性。
而理财派官員的思想沒什麼好說的,就一句話:想辦法增加中央财政!
增加财政,必然要取之于民,要增加稅收,要開設新機構,大政府不可避免。
此時李隆基遇到的一個重大問題就是:如果要維持大唐的現狀,那就必須重用李林甫這樣的理财派官員。
如果要改革大唐的種種弊端,就必須重用張九齡這樣的儒家學派官員。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從現在倒推回去分析,張九齡哪怕多執政20年,提前砍了安祿山,也無法改變大唐基層社會的實質性解體:
府兵與均田制的基礎已經不存在,治标不治本的吏治改革無法延續,土地兼并的尖銳矛盾沒有獨辟蹊徑的解決辦法(如北宋那樣以毒攻毒的辦法無法實施),以及首都越來越大造成的經濟、生态失衡。
張九齡若是繼續在位二十年,十有八九會身敗名裂。
這個道理就像李林甫若是當四年宰相就病死,也會名垂青史一樣。
李隆基也看得到這一點,大唐改革是無望的,苟着就好了。
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不出長安就是天下太平。
張九齡等人的失寵,是不可避免的。
他們能做的事情,已經沒有希望;李隆基迫切需要的事情,他們又幹不了。
好了,這就把話回轉到開頭說的那件事:張九齡為什麼要阻止牛仙客上位,僅僅是因為對方能力不足麼?
我認為并不是這樣,至少不完全是。
以後世的觀點看,嚴挺之的能力,絕不會超過牛仙客,功勞就更不如了。
嚴挺之有什麼成就,我找史料都找了半天。
那麼張九齡為什麼要推薦嚴挺之當宰相呢?
第一,二人都是科舉進士出身;第二,二人都是詞臣,文章寫得好。
換句話說,他們是一個戰壕的戰友,天然就會成為朋友。
張九齡說牛仙客“目不知書”,不是說對方看不懂書,而是說牛仙客不會寫詞臣文章,文學素養很低。
對比一下,嚴挺之的文學修養那就高了幾個數量級吧?
所以說,形成北宋宋仁宗時期文官治國的格局,是張九齡的理想,不能說他的想法有問題,因為幾百年後,這種格局真的在北宋實現了。
将權貴政治,向下解體,壓低貴族權利的上限,降低參與政治的門檻下限,這個曆史趨勢,張九齡是把握住了的。
但也不能說他的想法沒有問題,因為這種中樞政治格局,産生了非常嚴重,負面,且長久的影響。
不讓牛仙客當宰相,是因為他不是“遊戲規則”裡面出來的人,這個口子不能開。
張九齡心中的“遊戲規則”,就是科舉。
同理,他反對張守珪由節度使入相,也是同樣的道理,因為張守珪是邊将入相(這可是唐朝前期的傳統)。
張九齡希望打造一個,由科舉出身的人組成的,傳統文人圈子構成的中樞群體,這個是他的理想。
所以說哪怕牛仙客換成小方那種腦子,張九齡依然是要反對的。
當然了,牛仙客要是科舉出身後繼續到河西幹到節度使的話,他也可以被張九齡等人接納。
李隆基認為張九齡“結黨”,還真沒冤枉他。
張九齡結的這個黨,其野心(他自己可能沒意識到)之大,幾乎是跨越了數百年的文官政治格局演進。
隻看這點,李隆基沒殺他,純粹是因為目光短淺不是明主,當然,這也是張九齡的幸運吧。
這就是大唐中樞的第二重矛盾:科舉出身的官員,與門蔭入仕等“雜流”官員(包含底層吏員出身及邊将入相)之間泾渭分明的派系矛盾。
假設一下,如果安祿山來長安當宰相了,他會不會反?答案是一定不會,雖然幽州集團裡面一定會有接盤的人去謀反。
張九齡壓制邊将入相,其實藩鎮也遲早會反的。
而且,這種矛盾并未因為安史之亂的發生而消失,反而體現在後面唐憲宗時期的“牛李黨争”中,類似一地雞毛的事情,便是這種鬥争的延續。
所以我這本書的标題是“盛唐挽歌”,因為盛唐的舊格局,真的沒救了,從内到外都是矛盾叢生。
我想把這本書寫成開元末年以後到安史之亂這段時間的曆史文标杆,對曆史脈絡的挖掘是很深入的。
在這個前提下,盡量保證劇情的流暢性與爽度。
然後哪怕十年後再回來看這本書,也依然覺得有可取之處,二刷三刷的時候不會覺得侮辱智商胡編亂造,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就變成了看一眼都會吐的辣雞。
這個是我的努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