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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腰纏十萬貫,騎鶴上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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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追究其中的内涵與細節。

     朝廷的稅收,其實主要包括:糧食、布匹(包括絹帛)、土特産、銅錢等。

    它們如何來,構成如何,以及它們如何使用,怎麼分配,怎麼運輸,都是大學問,需要朝廷中樞的理财官員統籌管理。

     打個比方,嶺南的稅收,布匹糧食與銅錢,如果轉運到長安,那麼其中的運費,或許遠遠超過稅收本身,那這一部分應該如何收,又要如何用呢? 所以唐庭收稅,遠不是簡單的将全國的稅收都運送到長安,然後再根據需要分配這麼簡單。

     解釋了這個概念後,方重勇也不敢再敷衍應付,于是正色問道:“問題在哪呢?” “其實大唐的錢,已經是不夠用了。

    缺很多,多到你不敢想,我不敢說。

    ” 鄭叔清面色肅然,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成分。

     開元年間财政收入就崩了? 方重勇一愣,沒明白鄭叔清到底想說什麼,按說現在還不至于吧? “漕運所耗資費,不少是靠地方府衙放高利貸,用利錢運營得來的。

    其本錢來源,乃是官府所屬田地,也就是所謂公廨田,與積攢多年的公廨錢放貸得利而來,地方上早已不堪重負了。

    ” 鄭叔清歎息說道,他給方重勇解釋了一下公廨錢與公廨田的來龍去脈。

     隋文帝楊堅為節約政府費用,想出了一個“京官及諸州并給公廨錢,迴易生利,以給公用”的辦法。

    規定發給各級官府一定數額的辦公經費作本錢,即所謂公廨錢,用以周轉取息,所得息錢作為辦公費。

     可以理解為官府有存款,交給商人們運作,賺來的利息給官員發工資。

    雖然隋朝沒有存在多少年,但這個制度還是被唐朝的第一個皇帝李淵完完整整的拿來用了。

     自武德年間就開始實施,最開始隻在長安等大城,後面規模越來越大,作用也越來越大。

     曾經,也為貞觀之治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到開元年間,公廨錢的利息之用,已經成為補貼财政支出不可或缺的最大助力。

     “公廨錢”制度本意在節省政府開支,減輕百姓負擔,何以竟會事與感違地困擾百姓呢? 這是因為公廨錢制實行後,官府缺公款無以治事,薄俸祿不能養廉。

    而一些貪鄙官吏乘機以權謀私,盤剝百姓,用強迫攤派的“抑配”方式舉錢生息,年利息率加上勞費、有高達百分之百者。

     甚至有“虛立保契,子孫相承為債戶”的事情發生。

    背後官商勾結,使得放貸的公平原則喪失殆盡,老百姓被迫接受超常的剝削。

     這并不是簡單的地方官府人員貪腐的問題,而是地方财政支出不堪使用,而不得不采取的“另類辦法”。

     舉個例子說,大唐運河沿途州府,都要長時間負責漕運的維持。

    其間花費的人力物力,并不全是由朝廷中樞負擔,甚至大部分都是地方州府承擔了。

     地方州府的賦稅,都交到中樞,或者有财政列編,都是固定款項。

    中央調撥的運河維護費用不夠,地方官府那隻能“另辟蹊徑”。

     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劃掉的财帛哪裡來呢?答案是公廨錢的利息,換句話說,靠高利貸剝削地方百姓而來。

    這些沉重的負擔,可是不會記錄在大唐中樞的稅收賬冊上。

     與之并行的,還有各種苛捐雜稅,名目繁多。

     百姓手中的利益,若是以權奪之,如同猛火急攻,必定反抗劇烈。

    若是以商奪之,則如同文火慢炖,催之無形。

    這些都是官府中“不能說的秘密”。

     如今鄭叔清坦然告知方重勇,算得上推心置腹了。

     想想也是,如果讓中樞出這些錢,那麼李隆基早就破産要去讨飯了! 有事當然要苦一苦百姓,怎麼能苦皇帝呢? 開元盛世表面上烈火烹油一般繁華,實則背地裡危機四伏。

    鄭叔清所說的,不過冰山一角而已。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鄭叔清若是當度支郎,外人或許還以為開元時的唐庭财帛滿倉堅如磐石。

     但鄭叔清作為當事人,卻不能騙自己,認為自己升官後就可以摸魚擺爛。

     一不小心,真會死人的! “如果遷都洛陽,或許還有辦法。

    不然的話,如此積弊,又豈是我這個黃口小兒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 方重勇歎了口氣說道,鄭叔清真踏馬看得起他。

     大唐的情況在這裡擺着,有現實因素,也有曆史因素。

    所有的措施當中,唯有遷都是動靜最小的。

    可是,就算現在李隆基想遷都,長安城内數以萬計的權貴子弟也不肯答應了。

     果不其然,鄭叔清哀歎道:“陝州黃河中心有一土堆,号為‘米山’。

    皆是漕運之船在此傾覆後堆積而成,其間白米如珠,卻無人能取得到,無奈看着米糧腐爛于河中央。

     漕運至長安之米糧,十損其三,為之奈何? 遷都?若是能遷都早就遷都了,何苦等到現在?還不如不說罷。

    ” 本來心中充滿了雄心壯志,一想起這些糟心事,鄭叔清立馬感覺吃了個蟑螂到肚子裡,惡心到了極緻。

     可是,遷都是不可能遷都的,唐朝滅亡了都不能遷都! 長安乃是大唐的精華所在,沒有長安就沒有大唐。

     “使君,使君!朝廷的調令到了!到了!” 鄭叔清的屬官急急忙忙的跑來,官帽都跑掉了,被他拿在手上。

     “……去夔州刺史,回京述職以待用。

    ” 一大堆表彰的廢話之後,鄭叔清找到了他一直想等的那句話。

     “要離開夔州了啊。

    ” 鄭叔清将調令遞給方重勇查看。

     “腰纏十萬貫,騎鶴上長安,恭喜使君了。

    ” 方重勇對着鄭叔清深深一拜說道。

     “你想不想去國子監讀書?本官可以保舉你入學。

    ” 鄭叔清十分鄭重的說道。

     方重勇想了想自己去長安要辦的事情,無奈歎息道:“以後再說,請使君先送我去長安吧。

    我籍貫亦是在長安,倒是需要使君來為我作保。

    ” “如此也好。

    ”鄭叔清微微點頭,闊别長安幾年,他又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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