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278章 禮儀之邦?邦邦邦!

首頁
    孝文皇帝、陰損為國如孝景皇帝,也都不能免俗。

     但漢家的天子錯過錯,隻是犯了錯之後,漢天子或許會私下裡偷偷改正,又或是暗自提醒自己‘下不為例’,明面上卻權當什麼都沒發生; 但嘴上,漢天子卻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舉個最形象的例子。

     就算有一天,劉榮看花了眼,把一頭鹿看成了馬,從而和朝公大臣産生分歧,劉榮也絕不會承認說:不好意思啊,朕眼花了。

     而是會咬死不松口,指着鹿就咬定這是一匹馬; 然後半夜遣人,偷偷把鹿換成馬,再于次日理直氣壯的對朝公叫嚣:看,朕說了是馬吧? 至于這麼做的原因,自然是由于現階段的華夏文明,還處于‘君權神授’這一概念的新興時期。

     君權神授,代天牧民,意味着‘天子’二字,基本就是字面意思:天神的二子。

     既然是神的兒子,也就是半個在世神,那當然是不會犯錯的咯? 畢竟後世有句名言:神,是不可以有血條的; 血條暴露的那一天,便是神跌落神态的開端。

     同樣的道理:在這個時代,神是不可能有錯,也不可能犯錯的。

     自然,至高天神的兒子——天子,也就是實際上的皇帝,也是不可以犯錯的。

     就算客觀上無法避免犯錯,主觀上也絕對不能承認。

     在原本的曆史時間線上,這一現狀,是直到漢武帝那封輪台罪己诏頒布,開啟了華夏帝王‘罪己認錯’的開端,才得以初步轉變。

     但與此同時,武帝爺一封罪己诏,也算是以官方立場,承認了天子可能會錯、皇帝可能會犯錯的客觀現實。

     然後,天子就不神聖了; 臣子就可以叽叽歪歪,張口天子失德,閉口天子犯錯——甚至有佼佼者如霍光,明明隻是想廢帝另立,卻為了增加自己廢帝的說服力和合法性,而為昌邑王編織一千一百二十七件‘罪過’了。

     可憐海昏侯,在位短短二十七天,卻忙忙碌碌犯下大罪一千一百二十七件; 平均每天超過四十二件——也是難為海昏侯,在每天有限的十二個時辰裡,居然能來得及犯這麼多事兒…… 說回眼前:如今漢家的政治背景,還不允許皇帝在任何場合、以任何形式,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

     即便抛開這一政治背景不談,當今天子劉榮,也絕非前腳剛做出一個決定,後腳當着臣下的面唾面自幹,否定自己決斷的昏君、庸主。

     既然不是真的認錯,那劉榮的真實意圖,也就不言而喻了。

     知道這是一場考試,窦嬰自然也拿出了應試的态度; 隻短暫措辭片刻,便以當世大儒的身份,開始為劉榮辯起經來。

     “陛下高瞻遠矚,又豈是臣等庸人所能揣測?” “——雖然不能完全明白陛下這麼做,究竟是出于什麼緣故,但即便是臣這樣愚鈍的人,也能大緻參悟些許;” “方才那番話,如果真的是陛下在否定自己,那臣要對陛下說:望陛下切勿妄自菲薄!” “畢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就好比先孝景皇帝,生來就是為了削藩——陛下,也是生來便要率領我漢家,一掃過往五十年之國仇家恨。

    ” “既如此,陛下不願再與匈奴胡蠻虛與委蛇,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 不得不說,窦嬰這番話很有水平。

     扪心自問,若換做劉榮站在窦嬰的立場,可定無法将這個純粹的馬匹,拍的這麼高大上、光偉正。

     當然,如果僅僅隻是這樣——如果僅僅隻是馬匹拍的好,劉榮也不會說窦嬰有資格,甚至是唯一有資格成為劉舍之後,下一代漢相的人選了。

     沒錯; 除了高情商,窦嬰也還同時具備高能力。

     除了一手鬼神莫測的拍馬屁絕學,窦嬰,也同時具備相當敏銳的政治嗅覺,以及相當宏大的政治視野。

     “當然,對于之後的事,想來陛下也早已成竹在胸。

    ” “比如今歲秋後,匈奴人幾乎必定會再度犯邊,以報開春之時,陛下折辱匈奴使團的仇。

    ” “戰事調度,陛下恐怕已經有了成算;” “待臣履任亞相,便該循着陛下對秋後戰事的安排,為陛下分憂解勞了……” 你看看! 你看看這話說的,多漂亮? 明明是想提醒劉榮:今年秋收之後,匈奴人肯定還要打過來; 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陛下肯定已經預料到這件事了,而且肯定做好了安排…… “儒家啊~” “嘿;” “就窦嬰這張嘴,便是放在後世,那也未必不是個‘很想進步’的宦海潛力股……” 暗下如是思量着,劉榮卻并沒有再開口。

     ——劉榮知道窦嬰,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陛下,秋後可又要打仗了啊? 準備好了沒有? 對此,劉榮隻想說,事實勝于雄辯。

     與其用嘴——與其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和窦嬰扯什麼‘朕意已決’‘死戰不退’之類,還不如帶着窦嬰,往博望苑魯班苑走一遭。

     等看到了那一件又一件或許存在過、或許不曾存在,卻無一例外超越這個時代的先進武器軍械,想來窦嬰心中,便會有答案的…… 事實也不出劉榮所料; 在魯班苑逛了不單半日,窦嬰便沉默了。

     甚至從這一天開始,窦嬰再也沒有問過類似‘打得過嗎?’‘值得打嗎?’之類的問題,又或是發表過‘要不别打了吧?’‘再想想其他辦法?’之類的看法。

     在這一天,窦嬰在魯班苑提出的問題,隻是反複不斷地:這個叫什麼?造價多少?怎麼用? 而在這一天之後,窦嬰在有關匈奴人的話題上,便隻剩下一個态度。

     ——禦史大夫的字典裡沒有和字! 我儒家尊奉孔夫子為聖賢,主打的就是一個九世之仇,猶可複也! 什麼? 你說儒雅随和,君子氣度,禮儀之邦? 嘿! 這把連弩,瞧好了! 禮儀之——邦! ——邦!!! ——邦!!!!!!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