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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落毛的蒼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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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程不識在自己的府邸,見到闊别多年的郅都時,也不免感歎起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實際上,程不識離開長安的時間并不久。

     從孝景皇帝三年,随故太尉周亞夫平定吳楚之亂,而後擔任太子中盾衛,之後不久便外放北地開始算起,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年的時間。

     作為漢家少有的、相對純粹的軍人,再加上第一次跻身長安朝堂中央,便被畫上了‘太後屬臣’‘太子黨羽’的明确政治标簽,程不識才長安——尤其是在朝堂之上的熟人并不多。

     朝中官員,程不識為免忌諱,并不曾刻意去交識; 功侯貴戚,像樣點的瞧不上程不識這麼個小年輕、小人物,纨绔二代又反被程不識瞧不上。

     掰着指頭算下來,真要說程不識在長安朝堂的熟人,那也就是因為匈奴降将的身份,而融不進功侯圈子,故而對程不識這個‘小人物’也并不輕視的弓高侯韓頹當了。

     認識的人,或者說是彼此熟悉的人足夠少,就使得程不識對每一個見過的朝臣公卿,都保留着相當清晰地記憶。

     程不識清楚地記得,在三年前,吳楚之亂平定之後,中郎将郅都,是頂着‘蒼鷹’的诨号,替先孝景皇帝劉啟鎮壓朝野内外宵小的國之爪牙。

     雖然因為上林苑野豬事件,而同先帝諸皇子——主要是皇七子劉彭祖、皇九子劉勝,以及彼時的太子、如今的天子榮産生了些許不愉快,但總體而言,也依舊是簡在帝心,聖眷無兩。

     隻是程不識怎麼都沒想到,這才過去短短三年的時間,曾經威名遠揚關中各地,甚至能止小兒夜啼的蒼鷹郅都,卻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曾經,那時刻都裁剪得體,讓人賞心悅目的齊整髯須,如今卻變得些許枯糟、雜亂; 曾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如今也被抹去了不少銳氣。

     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見的落寞,以及若有似無的謙遜。

     也可以說,是卑微。

     尤其是在面對程不識這位當今紅人、即将成為劉榮一朝首位因功獲封為侯的新貴時,郅都目光深處,更油然生出些許小心翼翼的意味。

     雖然還能勉強與程不識相對落座,但郅都舉手投足之間,卻本能的将程不識擺在了上位者的位置; 隻是僅存的些許自尊,讓郅都勉強将對待程不識的态度,維持在‘谄媚’二字的标準線以上稍許。

     “孝景皇帝大行後,卻也苦了郅中郎……” 原本還想同程不識閑聊一番,拉拉家常,卻聞程不識如此直截了當的關心起自己——主要是自己過去近些時日的宦途不暢,郅都隻本能的低下頭。

     沉默許久,才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倔強笑容,對程不識客套一拱手。

     “承蒙将軍挂懷。

    ” “餘,境遇尚可……” 郅都當然是在嘴硬。

     郅都自己心裡清楚,程不識也同樣明白; 郅都甚至知道程不識,能看透自己的故作堅強。

     但最後僅存的自尊,讓郅都不得不做出這麼一副佯裝鎮定、淡然的姿态。

     過去這段時間——尤其是先帝駕崩後的這半年時間,郅都過得好嗎? 但凡是關注過郅都遭遇的人,恐怕都會滿懷唏噓的搖頭歎息。

     ——早在太宗孝文皇帝之時,郅都便幾乎已經被朝堂内外,貼上了‘太子黨羽’的标簽。

     到了先帝時,郅都本人更是不止一次隐晦的表示:我郅都,與其說是漢家的臣子,倒不如說是陛下的私臣。

     何謂私臣? 非天子啟不可調用,除天子啟之外,郅都不聽令于任何人! 彼時,朝堂内外都說:先帝除了郎中令周仁之外,又多了一個可以絕對信任,且完全不用擔心會背叛自己的家臣。

     隻是任何人——包括郅都自己都沒想到:比自己都還要年輕一些的先帝,居然去的這麼早。

     僅僅隻在位六年; 僅僅隻讓郅都,憑着‘天子絕對信任’顯赫于朝堂六年,先帝便驟然駕崩。

     偏偏先帝年間,郅都因為上林野豬事件護駕不利,而被彼時的太子榮指着鼻子臭罵了一段,基本确定無緣太子新一屆班底; 待先帝駕崩之時,又因為東宮窦老太後鬧小情緒,郅都得監國太子之令,以不大規矩的方式,将老太後請去了上林,見證漢家的政權交接。

     到了先帝駕崩之後,郅都不出意外的,被所有人遺忘在了上林苑——遺忘在了先帝駕崩的那座行宮之中。

     甚至就連着,都還是天子榮明裡暗裡,同東宮窦老太後斡旋的結果······ 從天子寵臣、近臣、孤臣,國之爪牙、帝之臂膀,到無人問津,随便什麼人都能順手欺負一下,甚至被部下聯合架空的名譽中郎将。

     這從雲端跌落谷底的過程,郅都在僅僅個把月的時間裡,便體會了個透徹。

     郅都想過就此挂印而去,遠離長安的喧嚣。

     可無論是過去,因‘天子孤臣’的身份而得罪的大人物,為郅都本人以及家族帶來的威脅,還是郅都心中沒有完成——甚至連影子都還沒見到的遠大抱負,都讓郅都選擇繼續留在長安。

     郅都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隻是除了留下,郅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第二種選擇。

     半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至少對于郅都而言,這半年,幾乎是郅都人生當中最為漫長,也最為難熬的歲月。

     時間,總是能帶給人成長。

     尤其是不順、落寞的歲月,總是能将加倍的成長,強加到原本殘缺的靈魂之上。

     這半年,顯然讓郅都成長了不少。

     隻是這成長,卻也莫名讓人感到心酸,以及感懷。

     “郅中郎,可還記得自己的出身?” 漫長的沉默之後,程不識又是毫無征兆的一問,卻是讓仍舊深陷于回憶中的郅都,也不免一陣長籲短歎起來。

     不知為何,郅都想到了當年,自己第一次得到太宗孝文皇帝接見時的場景。

     郅都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

     更忘不了那一天,自己同太宗孝文皇帝對話中的每一句,乃至每一字。

     “汝便是郅都?” “——臣中郎郅都,河東郡大陽人氏!” ··· “朕聽說,有一個中郎叫郅都,為人果敢勇武,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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