诟病的分封之制。
”
“——曆朝曆代,包括宗周的先例,如田氏代齊、三家分晉,又列國相王等故事,以及我漢家于高皇帝年間的經曆,都說明分封制的弊端,首在不可封異姓。
”
“宗周遍封諸姬宗室為公、侯,也确實是周室享國八百年,最為重要的根基。
”
“朕祖高皇帝,更曾于元勳功侯斬白馬而誓盟:非劉氏,不得王!”
···
“有宗親血親相助,周天子才能統禦天下、号令諸侯;”
“我漢家承周社稷,不效仿這樣的善政,難道要反去學殘虐的秦王政,将全天下都化為郡縣、都歸朝堂所轄嗎?”
“——秦王政的做法,是朕很不願意采取的。
”
(王政之法,朕甚不取)
“所以,按照太祖高皇帝時便有,并為我漢家曆代先皇沿用的祖制,遍封朕諸子為王關東,以為天子羽翼。
”
“又今日春耕,恰逢祭天籍田,便索性不再靡費,一并以遍封朕諸子為王事,祭告于社稷天神……”
待天子啟這番話道出口,奉常的禮官們,也終于到了出場的時候。
——奉常右丞(本該是奉常卿)宣讀分封诏書,餘者依次走下祭壇,将受封的皇子領上祭台;
每念出一個名字,便是一人被領上祭台,先後朝窦太後、天子啟——乃至端坐祭台上的太子劉榮拜禮;
旋即便背對着窦太後、劉榮二人,在祭台南沿——在天子啟身後跪下身。
而天子啟的諸子,最終獲封為王的詳細方案,也随着這封诏書宣讀而出,方塵埃落定。
“诏封:夫人栗氏子德,王(wàng)河間,都樂邑~
夫人栗氏子淤,王臨江,都江陵~
···
夫人程氏子餘,王魯地,都曲阜~
夫人程氏子非,王江都,都廣陵~
夫人程氏子端,王膠西,都高密~
···
良人唐氏子發,王長沙,都臨湘~
···
夫人賈氏子彭祖,王常山,都元氏~
夫人賈氏子勝,王中山,都盧奴~
···
夫人王氏子彘,王膠東,都即墨~”
······
當禮官悠長的唱喏聲音落,當今天子啟前十個兒子中,除皇長子劉榮外的九人,便已是依次跪倒在祭台南沿,朝天拱起手。
——就連年僅三歲的皇十子劉彘,也在禮官陪同下跪地拱手,像模像樣的昂首望天。
直到這時,天子啟才終于回過身,低頭望向面前跪着的九個兒子。
随着天子啟嘴唇張開,一陣厚重的禮樂,也于祭壇下突兀響起。
“爾得爾國,為朕羽翼,代朕牧民!”
···
“爾得爾民,為民父母,撫民耕作!”
···
“爾得爾威,立爾威服,以成阙德!”
···
“爾治爾土,爾食爾祿,民脂民膏……”
伴随着天子啟莊嚴肅穆的訓誡,諸皇子身上的服飾被禮官一一脫下;
取而代之的,是華貴嶄新的諸侯王袍,以及象征着‘遠行就藩’的諸侯遠遊冠。
再後,是一方方象征着王權的金印,被禮官依次送到每一位皇子面前,再由天子啟親手從托盤上拿起,又重重砸在皇子們高舉過頭頂的雙手上。
“記住這方王印,砸在手裡有多疼、拿在手裡有多重。
”
“記住平日裡,老師們的諄諄教誨。
”
“——到了各自的封國,務當勤于國政,以治下子民為要、以安民撫民為重。
”
“切不可沉迷享樂,懈怠了國中政務。
”
···
“這方金印,是朕在太後、太子——在滿朝公卿的注視下,在上蒼、社稷的見證下,賜予爾等的。
”
“但若是要收回,卻隻需朕诏書一紙、宮人二三……”
又是一番訓誡警醒,受封的九位皇子齊身再拜,而後便在天子啟灼灼目光注視下,将各自的王印小心系在腰間。
待最小的劉彘,也在禮官的幫助下将王印系好,兄弟九人才齊身上前;
在天子啟讓開位置後,來到祭台邊沿,先仰頭朝天一拜,在俯身朝百官公卿一拜。
随後自是有一番誓詞,諸如‘一定做個好王’‘一定愛民如子’之類,便不必多贅述。
倒是有個小插曲;
皇十子劉彘本就年幼,諸侯金印挂上腰間,縱是有禮官在旁攙扶,也是晃晃悠悠走不直道。
見此場景,本落座于祭台上的太子劉榮,自是當仁不讓的起身上前,不顧禮官的微詞,一把将幼弟抱在了懷中。
再和其他弟弟們一同走上前,小聲引導着懷中幼弟,向天拜禮、向百官公卿拜謝……
“不是說太子過去,一向都和绮蘭殿不對付的嗎?”
“怎今日……”
···
“作秀?”
“亦或是太子不對付的,隻有绮蘭殿那位王夫人呢……”
這便是政治人物的日常。
對于上位者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吃口飯、喝口水,都不得不本能的進行揣摩,以提取有效信息,供日後之用。
而對于下位者,則時刻保持着吹毛求疵的嚴苛,以維持自己的威儀。
很顯然,劉榮這一番舉動,成功的将自己想要表明的立場,一覽無餘的展現在了漢家君臣面前。
——對弟弟,我是很願意,也确實是能夠包容的。
但對弟弟們不安其分的生母,我這個儲君太子,也有的是雷霆震怒……
“既是封了王,便當就藩。
”
短暫的甯靜,終還是為天子啟沉聲一語所打破。
便見天子啟道出此語,旋即便望向最靠近自己的兩個兒子:老二劉德、老三劉淤。
“河間、臨江,都是新分封的諸侯國,沒有現成的王宮。
”
“準河間王、臨江王,在長安多留一段時日,等各自封國内的王宮建成,再離京就藩。
”
言罷,天子啟又好似生怕别人看出這個安排,是為了讓這兩個兒子再幫幫劉榮般,轉頭望向其他的兒子們。
“魯國雖是新設,卻曾為呂太後封與南宮侯張偃。
”
“王宮是破舊了些,修補倒是費不了多少時日。
”
“魯王留個二十日,便啟程就藩吧。
”
···
“江都王的廣陵城,是劉濞老賊曾經的吳都,内有吳王宮。
”
“雖被血洗,卻也遠毗東海,待江都王抵達廣陵,也當灑掃幹淨了。
”
這便是要劉非不日啟程了。
再看向下一人,天子啟面上頓生不忍之色,更擡腳上前,滿是憐憫的摸了摸皇六子……
哦不,已經是長沙王了。
摸了摸長沙王劉發的頭頂,輕聲道:“長沙貧瘠,山高路遠,王此去封國,切當緩行。
”
對于劉發這個兒子,天子啟算不上厭惡。
準确的說,是劉發在天子啟這裡,一向都沒什麼存在感。
也正是因此,天子啟才會将長沙國——這個不該封宗親去受苦,又不得不封個親兒子去撐場面的諸侯國,封給劉發。
隻是再怎麼說,也終歸是自己的血脈。
對于劉發即将就藩長沙,天子啟縱是明知非如此不可,也還是難忍一陣悲憫……
“國中缺了什麼吃穿用度,大膽往長安遞奏疏。
”
“少府有的,能運去的,朕都自無不允。
”
再許下一個看似模棱兩可,實則效用極高的承諾,天子啟便強迫自己,看向了下一個兒子。
或者說是接下來的四個兒子。
“常山、中山本為一郡,你兄弟二人就了國,便要守望相助。
”
“——同為新設的諸侯國,沒有王宮,伱二人,便也在長安留一段時間。
”
“剛好太子要忙些事,幫太子長兄打打下手,也好叙叙手足情誼。
”
···
“膠東、膠西皆位齊地,皆有王宮于都城。
”
“——膠西王年稍壯,便不日就國吧。
”
“膠東王……”
說起年僅三歲的皇十子,漢家如今的膠東王劉彘,天子啟先是看看小劉彘,又看了看将劉彘抱在懷裡的太子劉榮。
又透過劉榮的肩上,撇了眼母親窦太後;
終還是五味雜陳道:“太過年幼,便先留在長安吧……”
“好歹也得等過了六歲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