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敲到第三聲時,喻淺的玄甲衛已列隊官道。
宮凜将銀絲軟甲捧到馬車前,卻見女帝單手撐在輿圖架上假寐,鴉青色披風下擺沾着凝固的血冰。
"陛下,該換藥了。
"宮凜剛掀起車簾,北風卷着磁粉特有的鐵腥味撲進來。
喻淺睫毛顫了顫,左手仍按着昨夜從銅筒裡取出的加急文書,火漆封口處馮侍郎的私章暗紋硌進掌心。
宮凜突然握住她欲拆繃帶的手腕——三日前被毒镖擦傷的傷口滲出靛藍色血珠,落在文書上竟與馮侍郎的印泥融成孔雀尾羽形狀。
兩人同時想起禦書房那盞爆裂的琉璃燈,喻淺反手扣住宮凜虎口的灼傷:"讓孟卿亥時來西郊馬場。
"
馬蹄踏碎護城河薄冰時,魏丞相的密信正藏在運冰車的夾層裡送進隊伍。
喻淺用磁石粉掃過信箋,看着浮起的暗紅紋路冷笑道:"連丞相府都有孔雀石粉末。
"宮凜在車轅上猛然收緊缰繩,望着遠處隐約可見的朱雀門輪廓,喉結滾動兩下終究沒說話。
孟密探在枯柳樹下等到戌時末刻,卻見女帝的馬車徑直拐進廢棄的鑄币坊。
他低頭避開蛛網密布的梁柱,瞥見喻淺正用磁石粉塗抹半塊殘破的戶部對牌,冰晶沿着紋路生長成完整的"馮"字。
"臣以為陛下會直入宣政殿。
"孟密探話音剛落,喻淺突然将磁石粉潑向窗外。
月光下數十隻信鴿爪尖泛起藍光,它們腳環上沾着的孔雀石粉末正簌簌掉落。
"馮明德敢在六部信鴿坊做手腳,兵部武庫必有蹊跷。
"喻淺扯斷腰間冰玉禁步,碎玉在沙盤上滾出三公九卿的方位,"你扮作運冰人進馮府,重點查他最近三個月經手的冰窖文書。
"
宮凜突然握劍擋在門前,鑄币坊外傳來巡夜衛隊經過的腳步聲。
孟密探借着月光看清沙盤——女帝用碎玉壓住的幾個位置,正是半月前突然調換守将的三大糧倉。
他後頸滲出冷汗,終于明白為何女帝甯可用冰鑒傳遞密令也不肯開啟朱雀門。
寅時三刻的梆子聲裡,孟密探混在運冰車隊中穿過東市。
車轍碾過結冰的石闆路時,他聽見馮府管家正呵斥下人:"把冰窖第三層的青玉鑒搬到侍郎卧房,大人說這幾日養病離不得寒玉床。
"
當最後一塊冰磚卸進地窖,孟密探藏在空心冰磚裡的磁石粉已沾滿指尖。
他借着檢查冰層的名義摸向暗門,突然發現冰牆倒影裡閃過半張臉——那是本該在禦史台當值的林禦史,此刻卻穿着馮府家丁的粗布短打,正将一疊文書塞進青玉鑒夾層。
晨霧漫過宮牆時,喻淺的馬車終于停在玄武門偏殿。
宮凜遞上熱茶的手頓了頓,女帝袖口不知何時沾了片孔雀石碎屑,在晨曦中泛着詭異的藍。
兩人同時望向馮侍郎府邸方向,那裡正升起縷縷青煙,混在早膳時辰的炊煙裡幾乎難以察覺。
(接上文)
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