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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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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峨山的輪廓在破曉的光影裡逐漸清晰,遠處巨大的城鎮趴卧着尚在睡夢中,近處梓樹和楠木樹藤條相互纏繞,如同罩上了層層疊疊的大網,也極似暗綠色的海底,他們的根系錯綜盤旋,在幽暗靜谧處努力生長。

     清早的冷意讓人不由的打着冷顫,金烏載着三人趕了前半夜的路程,一入密林便不見了它的身影,韶雪安靜的搓了搓手,許是昨日剛下過雨,地上的草浸滿了水,一深一淺走起來很是費勁,景禅注意到她的動作默默将自己的外衫披在韶雪身上,又扶着她的手臂,裝作随意開口道,“阿雪這些年都生活在鄀都嗎?生活的怎樣?” 韶雪深深看了他一眼,快速低下頭繼續前行道,“是啊,但未曾知曉大哥離我那般近,若早些知曉大哥也用不了受那些折辱”。

     景禅臉上閃過一抹溫暖的笑意,這是她在任何人臉上都未曾見到的,他擡手摸了摸韶雪的頭,說道,“倒叫你來心疼大哥,我應該護好你們的,是我不好”,說道此處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不過是一瞬又問道,“阿雪可有好朋友?” 韶雪想起來瑤姝、差蓉和莫問,不由得呼吸一窒,心口沉悶的說不出話來,一個踉跄差點栽倒在地,景禅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半蹲着扯了韶雪趴上他的背,動作利落的實在不像被囚禁多年的人。

     景禅也未在繼續追問,韶雪趴在他背上感到有什麼東西順着她小腿的血脈往上爬,卻是什麼也沒說,隻是悄聲說道,“大哥,我好想娘”。

     隰無一人快速走在最前,自然也将二人的談話聽入了耳朵,但他步伐并未慢半分,韶雪明顯感覺景禅的步子稍停頓了一下,隻是未等他開口,隻聽隰無說道,“快走,他們追上來了”。

     他的聲音幽而遠,與往常判若兩人,韶雪察覺不對看了過去,卻見黑暗中他的雙目幽紅,整個人詭谲又妖異,原來他是妖獸一族,看來此刻許是快難以維持人形了,不敢在多想,伸手去拉隰無的手,那人渾身灼熱,擡頭看她的時候雙目又恢複了正常,任由韶雪拉着,隰無對兩人說道,“你們先走”。

     說完便掙脫了韶雪的手,景禅眸光幽深看了他一眼,背着韶雪快步離去,隻是沒走多遠,一陣強烈的熱浪襲來。

     韶雪回身看到火光沖天,如同千萬條火蛇般吞噬着森林,濃煙彌漫仿若五月黑雲氣勢洶洶而來,那些飛揚起的灰燼帶着對人世的眷戀慢慢落下,追上來的那些神将及坐騎皆消失的無形無蹤,隻餘難聞的氣味,隰無一人躺在地上,無聲無息。

     兩人快步返回,韶雪摸了摸隰無的脈搏,隻覺體内氣息亂竄,兩兩相鬥,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痛苦,韶雪劃破手指給隰無喂了一點血,景禅未阻止她,隻是忽而站在兩人身前。

     白鳥羽毛在黑暗裡顯得尤為清晰,它身上立着的人身着白衣,仿佛天神下凡,靜立看着那些神将在隰無的靈力下灰飛煙滅,他開口清冷熟悉的嗓音,“景禅王子,你受王上懲罰至此贖罪,如今王上尚未召喚怎可逃逸至此,如今你靈力全無,臣下不想多有不敬,請快些随我回去”。

     “我有罪?不過是你們薄奚氏暗箭中人”,景禅立的筆直,兩彎眉渾如刷漆,雙眼迸射處冷意,聲音裡的憤怒與不甘似乎要噴湧而出,但那高大的身軀仿若一堵牆将韶雪擋了個嚴實。

     “我們隻是臣子,如此說來王子是要抗旨,那莫怪我無禮”,白鳥上的人好似并不着急的樣子。

     景禅大笑兩聲,冷冷道,“你可以試試”。

     就在周遭空氣俞發寒冷,好似世界要凝結起來,突然仿佛太陽綻放光芒,整個又變得五彩斑斓起來,入目所及皆織起來七彩霞光,柔和與冷白的世界對立起來,冷與暖融合的恰到好處,景禅站在交接之處,處仿佛一面是魔鬼一面是神靈。

     他嘴角扯起嘲諷的笑意,朗聲道“多謝餘娥神母出手相助”。

     隻見暗處緩緩出現一身着淺紫素袍的婦人,身旁跟着一位妙齡女子,襛纖得衷,修短合度,延頸秀項,皓質呈露,真真一副神女模樣,韶雪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好小子,我若不出手你當如何?”彩色的雲霞映襯在二人身側更添幾分神性。

     “您在一旁看了多時,若真不打算出手,高陽氏的人死在這裡您也不好向高陽王交待,不管您是幫他擒住我,亦或者出手搭救,您都不會選擇不出手”景禅語氣平淡的仿佛與他無關。

     “真是個讨嫌的後輩,可我老婆子出手都是需要回報的,你可願意支付這代價?”餘娥神母略微有些氣憤道。

     “我知曉受人之恩,理當回報之理,隻是您在神族聲名不佳,不知曉您看到我這個落魄神族身上的何種價值了?” “你…”身旁的神女氣憤的正當開口,卻被娥神母攔住,“哈哈哈,名聲乃身外之物,不妨事”她輕笑一聲,一舉一動仍舊風韻猶存,繼續道“我看到的是未來高陽王的價值,日後你若成為窮桑掌權者,許我一個要求不過分吧?”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人人都說餘娥神母比之青丘更像狐族,如今竟做這般虧本買賣,着實叫人…意想不到呢”景禅語氣淡漠說着,那人仍未曾生氣,便聽他繼續說道“這般簡單的要求我應了”。

     說完便扶起地上的隰無,幾人頭也不回的離開,隻是餘娥神母的眼神在隰無和韶雪之間來回審視,似是在揣摩倆人的身份。

     出了林子不曉得金烏從哪裡飛來,看見隰無它整隻鳥都難過起來,景禅對它說了幾句,便見它又振作起來帶着三人向南飛去。

     待過了一座又一座城鎮,方圓百裡密林的盡頭又是連綿不絕的大山,遠望去千仞削壁直沖雲霄,流水潺潺入瀑布懸挂其上,浩氣磅礴的撲進山下深淵,隰無身體内的火靈不受控制的順着指尖溢出,金烏的羽毛都要燒焦了。

     景禅招呼金烏停在較淺的林子中,将隰無放在一旁,它指尖的靈力這下更是肆無忌憚的在林間跳躍,景禅略有些焦灼的看着仍舊幽暗的密林深處。

     不一會身着粗布衣裳的柔弱少年提燈緩緩而來,看見景禅,先是輕笑一聲,偏頭看了看地上的韶雪和隰無,緩緩對景禅說道“客人是在等我?” 景禅朝來人溫和說道“不,我在等一條生路。

    ” 少年像是很感興趣,笑意幽幽,雙目無害問道“那客人覺得遇到我是生路還是死路呢?” 景禅也看着他,緩緩說道“我想應當是生路”。

     少年歡快一笑,雙目彎彎,眼神清澈的仿若山間清泉,銀鈴般的聲音說道“我喜歡你這樣的客人”。

     說罷,少年偏頭沉思,看着隰無逸散的火靈,面露難色道,“可客人燒了我家林子,我的小寶貝都無家可歸了”。

     景禅也不惱,好心建議道,“那不然我們去公子家裡做小工,償還公子如何?” “哥哥?”扶着隰無的韶雪疑惑開口。

     景禅看她一眼,卻見少年走近若有所思說道,“客人真是狡猾,山中有人找你們,我若帶你們回家,豈不招來無妄禍事?” “是你!”韶雪這才看清少年長相,竟然是南風館中琴彈的小倌兒,少年卻是輕快一笑,刹那便叫這黎明多了幾抹顔色,聲色略帶激動說道“姑娘還記得我呀!” 少年走近幾步,将燈籠舉起,暖色的光芒映照着她的面容,隻聽他接着說道“那看在姑娘還記得我的份上,我帶客人回去”,韶雪心裡深深疑惑起來,原來竟是那麼早的時候已經有人打探到他,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低頭看一眼地上的隰無,你也是如此對麼? 景禅上前擋在韶雪身前,朝少年行禮道“那就叨擾公子了”。

     這時從暗處走來幾個提燈的人,一人背起隰無,少年做個請的動作,幾人便跟着少年離開,後頭那烈烈大火卻是無人注意,任由蔓延灼燒。

     林中熱氣蒸騰,少年帶着衆人已行走半日,那巨大的蕨葉和灌木中看這本無路,可跟着少年走卻硬生生走出一條路,韶雪憂心的很,本打算記着路的,可周圍都綠的一樣,記了半會便暈了,再看自家哥哥一副從容模樣也便安了心。

     日頭西移的時候,終于出了林子,韶雪覺着雙腿酸痛,轉頭看看隰無還是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微微歎口氣,這才注意到腳下一片泥濘,草木具無,隻有污泥緩慢流動。

     韶雪踩了兩下,少年湊近她說道“姑娘定得踩着石頭走,若不小心腳滑了,吵醒裡面那些小東西可就不好了”。

     韶雪眨眨眼一副疑惑的模樣,問道“既是自家的東西都拿它沒辦法嗎?” 少年笑的如沐春風,軟軟說道“若是姑娘掉下去那我定當全力救姑娘的”。

     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韶雪走到景禅身側,不在與那少年說話,這人看似無害,可她總覺得這少年早就料到他們會來。

     石頭很淺,韶雪整個腳都踏不實,景禅空出一隻手扶着她,而那些人卻是走的穩當,那背着隰無的人更是絲毫不受影響,韶雪卻不敢懈怠,腳邊的粘稠泥漿咕咚咕咚冒着氣泡,像煮沸了的漿糊,那些炸裂開的氣泡裡密密麻麻有什麼東西快速消失,韶雪看的不禁頭皮發麻。

     好在那泥譚很快便過了,再往前走林子又密了起來,腳下的路終于變成了石頭路,耳邊還有潺潺的水流聲,相較之前的寂靜無聲總歸叫人有了些希望。

     除去巨大的蕨葉,每走一步總有比人還高的姿色豔麗的花,花瓣張開有缸那麼大,兩條黑色的柱頭垂下像是眼睛一般望着路過的人,擡頭望去一路紅火又像是森林的守衛,韶雪總覺得有千萬隻眼睛在注視着他們,若她往後看去,便會發現那些原本朝後的柱頭,現在又朝前看了,像是目送他們遠去。

     那種感覺終于消失的時候,韶雪不由得松了口氣,景禅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背,她這才發覺自己後背早已浸滿了汗水,略微歉意的朝景禅一笑,便瞧見不遠有個很大的宅院,有多大呢?總之看過去路盡頭盡數被那宅子占據。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内容! 屋前薄雲幽幽飄過,赭色大門前兩盞白色燈籠,這家怎麼看都不像活人居住的地,要不是早在鄀都見過這人,韶雪都要懷疑這莫不是山中精怪所化,诓騙過路之人。

     大門咯吱咯吱的被兩人推開,少年做了個請的姿勢,幾人進去入目皆是石碑,韶雪這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宅院,除了外面大門,裡面完全是敞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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