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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深微雨醉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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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昨夜下過雨,今日雖有陽光卻不是很熱,早上醒來時辰已經不早,韶雪卻不想起床,擡手遮着眼睛,想着昨晚那人濃烈如墨的情誼,嘴角染上了笑意。

     又躺了會,心想今日怎無人叫她起床,慢騰騰穿衣,順手挽了發,伸個懶腰這才打開房門。

     真是個好天氣,心情大好的往差蓉屋子走去,敲了兩下門,無人應答,往堂前撇了兩眼,黑乎乎的尚未開門,真是奇怪的很,往日屬蓉姨最勤快,天未亮便起床了,想着又敲了幾下。

     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心下不安起來,不多想便推門而入,幔帳安靜的垂下,裡頭的人也安靜的躺着,韶雪站在陰影裡稍稍吐了口濁氣,小聲叫道“蓉姨,是身體不舒服嗎?” 人依舊未動,韶雪慢慢挪動步子往床邊去,沒多遠的路可叫她走了好些時候,握了握冰冷的指尖,俯下身子,挑開幔帳,差蓉面色白皙眉目柔和,可她隻覺腦袋嗡翁作響,站着有些發暈,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手指顫巍巍的觸向她的鼻息。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依着身體的本能,慌忙沖到堂前拿了好些藥瓶,也不管是否有用,拼命往出倒,藥丸落了滿地,差蓉嘴裡卻一顆都下不去,水順着嘴角滑落枕邊,暈開一圈水漬,像是點點淚迹。

     韶雪跪伏在塌邊,捏着杯子的指尖泛白,哽咽哀求道“蓉姨,求求你,就喝一口吧”,床上的人一息未動,又見她轉頭尋找半晌,針線籃子裡的剪刀側刃還是鋒利的很,剛觸肌膚就滲出大股血來,掰開了差蓉的嘴将滲血的口子放在嘴邊。

     身體抑制不住的打着寒戰,眼皮的也重的很,感覺血還在流,想着就再堅持一會,撐着眼皮看見床上的人漸漸染了霜,忙收了手,低頭趴在床邊,隰無上次也是這般,睡一覺,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陽光從側面照過來,沒一絲暖意,眼睛閉了片刻又睜開了,擡手摸了摸她的脈搏,韶雪面色被陽光照的幾近透明,好像下一刻就要随着飛舞的塵埃消失在陽光裡,喉嚨陣陣泛着苦水,過後又是一股腥甜。

     人死如燈滅,她的血就算是仙丹妙藥也無濟于事,這就是山窮水盡,無能為力麼?深深的悲涼席卷而來。

     緩慢起身翻出差蓉最喜歡的衣裳替她換上,又挽着那散落床榻的青絲,蓉姨一生注重儀容禮節,想來定不喜看到自己這般,隻是如果有下輩子,韶雪真希望她莫要這樣講究,就像普通女子那般相夫教子安穩一生就好,太多秘密壓的她這輩子也沒有開心過,連嫁給周叔的時候眉目間也是哀傷。

     收拾妥當,韶雪撐着床沿起身,望着躺着那人,想對她笑笑,可嘴角僵硬的就是展不開,忙轉頭擦擦眼淚,随意給腕上包上白布就出門朝府衙走去,她不信蓉姨會服毒自殺。

     行至廷尉府衙,日頭曬的人發暈,韶雪覺得自己說話颠三倒四,也不知那大人是否聽明白,不過好在溝通半晌倒派了衙役去了醫館,随即叩首連連道謝,打算起身同那樣衙役一起回,不想那人不叫她走,想來也是官府辦案不許旁人打擾,便靜立在旁等候。

     堂内寂靜無聲,隻有幾個衙役筆直站立,知了叫的的正起勁,可韶雪眼前好似蒙了層幕布,睜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卻還是一片黑暗,意識也逐漸抽離,腿一軟整個人便癱倒了,像碎了一地的瓷娃娃。

     “吃飯了,吃飯了”粗犷的聲音伴随着鐵器撞擊的聲音,吵的韶雪眉頭皺成一團,剛有些意識疼痛也随之而來,蜷縮着的身子動了一動,隻覺周圍氣息污濁,叫人呼吸都困難,入目依舊昏暗,但勉強能視物,舉目環視,竟是監牢。

     “有人嗎?”韶雪翻身躺平,張口問着,可這聲音微弱的很,在這偌大的牢房裡驚不起一絲漣漪。

     深深的無力感襲來,這種感覺實在糟糕的很,努力吐了一口氣,順着小窗望出去,月亮又滿又亮,可就是照不進來。

     吸了吸鼻子,像是有飯味,偏頭去看果真有隻碗,不由得激動起來,整日未曾吃東西,胃裡早就泛着酸水,撐着手臂緩緩坐起來,蜷縮的時間久了腿早就沒了知覺,要想起來着實費勁,想了想還是就着稻草往前挪動了些。

     可等她移到碗前,希望一下子像是被澆滅了,鼻息間全是酸味,這飯馊了。

     低頭看了碗許久,韶雪想如果不是遇到蓉姨與瑤姝興許連馊的飯都沒得吃,嘗過甜頭怎麼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了,隻要能活下去,好不好吃又有什麼重要的呢,這麼想着她端起碗大口的吃了起來,要是旁人看了指不定得覺着她再吃何等的美味,可不知不覺間涼如月色的淚水滑入碗裡。

     清晨時分,鎖鍊聲響起,韶雪登時睜開眼睛,昏暗下看不清那幾人的臉,隻聽道“嘿,這人真是自覺,知道今兒提審,已經在門邊等候了”。

     旁邊瘦小的人嗤笑一聲,“怕不是想越獄吧,她這可是殺人償命的事兒”。

     韶雪呆愣着任由那幾人拉着她往出走,為何說她殺人了?她是報案人怎會殺人?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内容! 沉重的鎖鍊聲打破了堂内的嚴肅,韶雪擡頭就見周浦背影佝偻的跪在堂下,眼眶微微染了些紅,有好些話想同周叔講,可那背影始終未曾回頭看她。

     就連衙役将她扔倒在地,那人都不曾回頭,想着是府衙,韶雪撐着身子直直跪着,沒道理别人說她殺人,她就得唯唯諾諾的。

     廷尉大人一拍驚堂木,沉聲問道“你是何時發現死者的?” “我巳時起床發覺家裡安靜的很,去看才發現蓉姨已中毒身亡”韶雪言語平靜的回答道。

     “哦!你如何得知死者中毒而亡?那你可知中的何種毒?” “我是醫館學徒,多少了解一些,若我沒猜錯……許是草烏之毒”韶雪說着默微喘了口氣。

     那大人的目光倨傲的看着下首站之人,那人微微颔首,看裝扮像是仵作,那大人繼續問道“昨晚你在何處?” “晨露河邊遊玩”。

     “同何人?” “無人,就我一個”怕牽連莫問,韶雪順口就說道。

     “近日是否同死者發生過争執?”那大人臉色陰沉的睨她一眼。

     “未曾”韶雪答的幹脆利落,語氣也堅定的很。

     擡頭示意一直未出聲的周浦道“你說?” 周浦顫巍巍埋下頭,作揖說道,“回大人話,賤内與這丫頭因前幾日去南陽一事起過争執”,說完又轉頭對着韶雪一臉憤憤說道“你蓉姨與你争吵,自是擔心你,為了你的安全着想”。

     這話倒叫韶雪愣了摸不着頭腦,聽周叔的意思是她報複蓉姨?雖然南陽一事的确惹得蓉姨不高興,可那事情兩人這幾日都已講開,大人一拍驚堂木,冷喝道“如何?可還有話要說?” “周叔,你怎能這般說?蓉姨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又如何會狠心下得了殺手”韶雪聲音沙啞的轉頭問道。

     周浦未說話,頭依舊低垂,雙肩顫抖,黯然傷神的模樣,韶雪轉頭朗聲說道“大人說是我殺的人,那我為何還先來報案,而不是畏罪潛逃?” “那就該問你了,可這世上賊喊捉賊的事情倒是不少”。

     聽到這話,韶雪嘲諷笑道原來堂堂廷尉府就是如此辦案,不找證據,全憑猜測”。

     啪的一聲,廷尉将驚堂木拍的震人心弦,“大膽,府衙辦案豈容得了你質疑,既然你要證據,本官叫人死的明白些”。

     說着,便有人捧着賬冊說道“周氏醫館于七月初六便關張,周大夫出城去采藥,守城那裡有記錄,所以說至今都未曾營業,也未曾賣過藥,這賬冊記載草烏應有餘3兩3錢,可實際草烏隻剩下3兩,那3錢去了何處?” 韶雪靜靜聽着,未曾說話,那人看了她一眼,又繼續說道“那3錢草烏自然是入了昨日的紅菱裡,新煮的紅菱自然不多,所以隻要死者吃小半便可毒發,而巧果蒸的多,若下毒在巧果裡,自然不如紅菱毒發的快”。

     那人言語很快,說完便朝廷尉大人拱了拱手,那大人适時開口道“我們走訪過,死者平日不與外人往來,也沒有與任何人有過節,恰好昨日隻有你同死者在家,而你也恰好未吃紅菱”。

     韶雪不禁苦笑一下,她清楚蓉姨從不會去堂前拿藥,昨日是否也就自己運氣好未碰那紅菱,不然今日她是否也會跟蓉姨一樣。

     廷尉看韶雪思量的模樣以為被說中了,一拍驚堂木便開口道“既然此案已水落石出,那本官……” “且慢”韶雪冷喝道,随即緩緩轉頭,目光直直地盯着周浦道“若生的紅菱剛買來時候便被下了毒呢?我若沒記錯,那紅菱是三日前買的吧,周叔?” 那廷尉因被人打斷,火氣直沖顱頂,“休得狡辯,本官判案多年,還從未判錯過案子,豈容你質疑”。

     周浦緩緩伏地,又是一拜,懇切地說道“大人明鑒,小人治病救人多年,醫者父母心,怎還會去害人不成,再者那是小人發妻,小人何故要害她”。

     韶雪輕聲一笑,低頭好似自言,“襄王十五年那年大雪,都城十幾家醫館出現大批假藥,死亡的百姓不在少數,因此官府大力整頓醫館,更是不許遊醫行醫,蓉姨心好,拿出所有積蓄幫了你開醫館,你方才留得都城”。

     周浦垂在一側的手捏着衣袍微微顫抖,韶雪的視線望過去,他倏地松開了手,好似被什麼灼傷一般,半晌再無動作。

     微不可聞的歎口氣,韶雪緩緩擡起頭,目光深思,悠悠說道“所以這到底是為了什麼”雖是詢問的話,可語氣卻像是陳述。

     “我配不上她”周浦側目,輕聲說道。

     韶雪望去,周浦眼眶發紅,可面色如常,韶雪閉着雙目仰頭悶聲道“你錯了,蓉姨也錯了“。

     周浦不明白她說錯了是為何,想詢問,可韶雪雙目緊閉,面色慘白,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便将話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跪好。

     廷尉大人打量着二人,隻覺頭疼,心想辦完這個案子也該休息了,一拍驚堂木大喝道“此案已查屬實,乃養女毒害養母,如此衣冠枭獍之人,本官現判枭首以慰死者,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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