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話何意?”韶雪輕抿口茶水問道。
“你還不知?從上月十五後呀,這公子筠每日不是親自來也托人送些禮物來,就昨日還送瑤姐姐魚丹石做的一套頭面,那得多珍貴呀”飄飄先是一副驚訝樣子到後來隻剩羨慕。
飄飄說着,隻聽得廳外一陣歡語,伴随着姑娘們的嬌笑聲,隻見公子筠身着暗紅衣衫,頭戴鑲玉金冠,滿面春風得意,大步走進春上嬌,随即便有侍女領着季筠往二樓的流光閣走去,對于季筠,韶雪總覺得這人不是流連兒女情長之人,如今這般怕是有所圖謀,思及此便出了廳門,利索的繞到後方爬上屋頂,輕輕揭開瓦片。
流光閣裡明珠暗沉,竟不是燈光火燭,而是錯落排列的大顆夜明珠,季筠細細打量,很是滿意的點點頭,整個人懶散的靠着憑幾,室内專屬于女子的甜膩香氣若有似無,季筠舒适的閉上眼睛假寐,手指骨節有節奏敲打着桌子,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一長發輕挽的白衣姑娘懷抱古琴走了進來,正是瑤姝。
瑤姝走近并未出聲,隻是靜靜的朝季筠行了一禮,便走到琴案,點上熏香,待煙霧袅袅時,琴聲緩緩而來,幾個樂調剛剛飄出,季筠眼睛睜開,煙氣下竟感朦朦胧胧,聲音清朗的開口道“勞請姑娘彈初見時那首曲子,那曲子倒是能解人憂愁,緩人心緒,令人心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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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姝左手微抖,竟彈錯了一個音符,便立即停了下來,雙目望着縷縷青煙氣不發一言,季筠未得到答複,目光略帶好奇的看着她“姑娘,可有難處?”
瑤姝起身,袅袅婷婷的走過來,離他約莫還有兩步的時候停下來,從袖裡抽出一張紙道“那曲子的譜子在此,公子若喜歡請拿走,瑤姝以後不會再彈此曲”。
季筠伸手接過譜子,浏覽一番,不禁啧啧贊歎道”此曲隻道是天上有,姑娘不彈真是可惜,此曲如姑娘這般冰潔之人彈出方得感覺,敢問為何?”
瑤姝搖搖頭,語氣悶悶道“作曲之人另有她人,瑤姝再怎麼喜歡,也非瑤姝之功,若因此曲而被公子引以為知己,那瑤姝愧不敢當,望公子諒解”。
季筠雙目如深水般幽沉,隻聽他道“是筠教姑娘為難,為表唐突,筠為姑娘彈上一曲,如何?”
言畢,徑直越過瑤姝,朝那琴案走去,琴聲随風流轉,音與色盤旋而上,滿室生香,瑤姝靜坐一側,雙眸含水似的看着公子筠,真真一對壁人矣,韶雪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又待了一會,也未見兩人有何言語,隻是彈琴聽曲兒,便也放心出了春上嬌,再走不過百步有一家南風館,韶雪慢悠悠地踱步離去,卻在路快要轉彎時又折返回來,耳鼠蹭蹭地追上她,跳到懷裡找了個舒服地姿勢趴着,韶雪不由得好笑,這小東西是忘了它的主人嗎?如今處處跟着她,想歸想,還是伸手抱緊了些,神色淺淡的進了南風館。
随即有兩位身着雲紋錦袍的秀麗男子迎了上來,兩男子各行一禮,神色柔和道“請問姑娘,可有喜好要求?”
韶雪打量了一眼周圍的布局,雲間水池,煙霧袅袅,這香薰如男子身子的氣味幹淨清冽,點頭語氣淡淡道“勞煩,請個會彈琴的吧”。
其中一人領着韶雪踏雲上樓而去,另一人默默退出消失于雲霧間,雅室早已燃了熏香,擺了瓜果美酒,韶雪把耳鼠放在桌上,探着鼻子嗅嗅那酒不住的點頭,這酒竟算上品,随執杯暢飲起來,耳鼠看的眼巴巴。
一杯酒的時間,屋外響起了節奏有緻的敲門聲,韶雪随即端正坐着,隻見一懷抱古琴,頭戴碧玉冠的青衣少年走來,少年在韶雪對面的案幾盤膝而坐,雙目如白月秋水,笑意溫柔,韶雪臉色略僵硬的朝他一笑,不動聲色的挪開眼神,桌上的耳鼠卻是抱着果子大快朵頤,少年似沒看見她的窘迫,輕聲問道“姑娘要聽何曲?”
韶雪雙手托腮思考半晌,雙目帶着倦意道“就一般男子會彈給女子的那種曲子吧”。
少年含笑的雙眸透着深意,動作優美的攏了一下長袖,微微思索道“那我為姑娘彈一曲鶴沖霄如何?”
韶雪閉目點頭,便不再言語,男子修長的雙手在琴上如行雲流水,曲子輕快,韶雪能想象出百花明媚,綠葉柔軟,船兒順水漂流,不由得叫人放松了身心,有種在躺在春日草地上的感覺。
曲子近尾,少年如風沐雨般的嗓音唱道“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
惜春更把殘紅折。
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
永豐柳,無人盡日飛花雪。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
天不老,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一曲罷,韶雪依舊閉目沉思,她自然是聽懂了曲中之悲歡離合,一時間胸腔充斥着憂愁與堅定,房間的靜的連呼吸的也沒有,耳鼠吃飽了便在呼呼大睡。
韶雪幽幽問道“你說這種地方會有真的情意嗎?”
少年側着頭淺淺含笑,一對虎牙看上去很是可愛,聲線也澄澈道“若人有情,與所處之地有何幹系,若人無情,便是居于廟堂又何用之有?”
少年雙眸深深盯着韶雪,卻見她一副思量的模樣,或許是她想太多,男歡女愛情到濃處,又有幾人頭腦是清楚的呢?
瞥見那熾熱的目光,韶雪不由得緊張起來,佯裝鎮定般坐直身子,指了指琴便讓少年再彈奏幾曲,自己仍陷入沉思中。
忽地,琴聲止,韶雪仍舊支着下颚在思量,少年不知何時雙手撐着桌子,探身于前,溫熱的呼吸吹向她的臉頰,韶雪瞬時汗毛直立,倏地一下站起來,隻聽少年幽幽道“姐姐不知在思量什麼,都不曾看我一眼”。
少年臉頰帶着暈紅,不知是氣惱還是羞憤,韶雪的耳垂也悄悄染了顔色,連連擺手道“小公子,實在抱歉,我今日就是想來聽曲,無他意”說完又急忙補充“那個銀錢我定是會給夠的”。
少年微微挑眉,嘴角扯出一抹淺笑,慢慢回坐在凳子上“來南風館的女子多是求個滿足,姑娘果真一股清流”。
韶雪有些不知所措,少年卻再未開口,隻是靜靜的彈着琴,這一番下來韶雪也忘了所惆怅之事,沉心去聽少年的琴聲,卻驚喜的發現,這琴彈得竟不比春上嬌的差,難怪如此有名,便是花樓裡的姑娘們日常也常常議之。
幾曲罷了,天已墨色,細雨悄悄融入其中,韶雪開口對少年道“想必公子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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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深深了看了眼韶雪,收了古琴,理了理錦袍,出門去了。
韶雪快步去關上門栓,抱着鼠鼠便朝榻走去,反正她也不想回去,蓉姨問起來不知怎麼說,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鼠鼠窩在她懷裡打了個滾,整隻鼠的毛毛都軟蓬蓬的。
雨聲掩埋了雜亂的聲響,整個夜裡都安靜如常,天快亮時,突然一聲慘叫劃破驚醒了韶雪,她即刻睜開眼睛,怔怔地望着寂靜中的黑暗,那種毛骨悚然地感覺依舊,她很清楚剛剛那聲音絕對不是她的夢境,她一向睡的輕。
韶雪輕身起來,抱起黑暗中明晃晃的那白團子,穿上鞋就要外出去看看,這南風館除去前面的大廳外,這座三層樓的後面還有一個四進的庭院。
此時,雨聲漸消,院子黑影重疊,分不清是樹,是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總之再那聲之後,周圍又靜的好似無物,鼠鼠也醒了,眼睛滴溜溜的轉着,也不發出任何聲音,乖乖環視着四周。
韶雪很确定那聲慘叫是來自後面的庭院,野獸般的敏感讓她覺得前方猶如龍潭虎穴,萬丈深淵。
周圍好似有什麼在流動,雨水剛洗過的青石闆裡緩緩地滲出些東西,腥味漸濃,竟是鮮血,那鮮血裡竟然好似還有什麼東西慢慢蠕動,竟慢慢朝她聚攏而來,韶雪縱身一躍,伸手握住二樓地欄杆,再回頭看那地方,已被那蠕動的鮮血所覆蓋,鼠鼠連忙從她身上爬上去,站在樓上咬着她地袖子想拉她上來。
忽然,那青衣少年從黑暗中現身,朝她伸出手道“上來吧”。
韶雪想也沒想,一手借力躍上二樓,少年依舊衣裳平整,眉目柔和盯着韶雪緩慢地開口道“姑娘,大半夜不休息,可是有何吩咐?”
韶雪驚魂未定,看着少年神色如常道“無事,隻是夜裡睡不着,想出來走走,未曾想到雨後路滑,差點摔倒,現下倒是困了”。
少年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在前帶路,韶雪抱緊屬鼠,悄聲回頭去看,血迹的痕迹好似未出現過,石闆依舊青森森發冷。
少年送她至三樓樓梯口,朝韶雪行禮後便止步了,韶雪上前未曾回頭,腳步異常平穩鎮定,少年眸光溫柔,一直目送她紫色身影消失不見,才聽風中幽幽傳來句“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相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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