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戶最多可以借貸三十兩。
無力償還,就可以做工抵償。
他們在朱家借的銀子,就可以償還劉丶張兩家的高利貸了。
」
如今的佃戶大多都欠債。
債務和高利貸,是豪強控制他們的重要手段。
甯采薇這就是釜底抽薪了。
這是從人力資源入手,啟動并購項目。
往往這種并購屬于強行丶惡意的并購。
甯采薇這是從資金流丶信譽度丶官司丶人力資源四管齊下,先讓張劉兩家從優質資産淪為劣質資産,再挖人力,最後搞到破産清算。
康熙跟着朱寅一年了,學了很多東西,也參與了不少計劃,感覺很是痛快。
可此時跟着甯采薇做事,感覺又不一樣。
采薇娘子做事,好像更喜歡用到銀子。
和主公的法子,很有些不同。
甯采薇還有一些話沒有說。
南京兩局的掌印太監,是當今司禮監掌印太監張鲸的人,對田義一直陽奉陰違。
便宜姑父最難插手的地方,就是南京織造局和南京印染局。
這一次,通過倒賣宮緞丶違禁走私之事,還能讓便宜姑父找到藉口,解決兩局掌印太監,将兩局的人事權拿到手裡。
一箭三雕!
她現在要銀子有銀子,要後台有後台,要武力有武力,就算張家家主是按察使,也無法阻止張家敗落!
甯采薇又道:「還有,你找到已死産婆孫婆子的侄兒,告訴他們,他們的姑母一家人,是被張世勳派人放火燒死的。
」
「去年夏天,張世勳的小妾難産而死,一屍兩命。
張世勳遷怒孫婆子,夜裡派人燒其屋,一家死于大火。
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康熙點頭道:「知道。
還是俺的線人告訴俺,俺彙報給主公的。
」
「采薇娘子的意思俺懂了,送銀子給他們,讓他們告張世勳縱火殺人。
送多少銀子?」
甯采薇冷笑:「先給他們十兩,指點他們去找巡按禦史喬壁星告狀。
隻要喬禦史接了狀子,就再付他們三十兩銀子!」
康熙領命道:「采薇娘子放心,俺不會讓他們知道,讓他們告狀的是俺們。
元等到康熙離開,甯采薇又喚來了顧紅袖。
「紅袖,甯寅銀行,可以成立了。
」
六月初九,是個好日子。
黃道吉日,利于遠涉江海。
張丶劉兩家的走私船隊,終于揚帆啟程。
張世勳和劉元初神采奕奕,一起在廟中上香,祈禱去崇明的船平安無事,交貨之後換回來幾十萬的白銀。
這是兩家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生意。
張世勳在東山寺抽了可問财祿的觀音簽,竟然抽了一支上簽,乃是第十四簽《子牙棄官》,簽詩卻是:
「宛如仙鶴出樊籠,脫得樊籠路路通..」
簽解是:「任意無虞,路有亨通,随心自如,逍遙如人。
」
」—-求财-合;交易-合;行人-見;田蠶-秋利;山墳-吉·—」
張世勳看了,哈哈大笑道:「天意如此,吾無憂矣!」
劉元初也笑道:「好!是《子牙棄官》,好兆頭!」
可是這天下午,張世勳就接到一個惡心不已的消息。
甯大腳居然宣布放貸給青橋佃戶,一年隻要一成利息!
而且不要任何抵押,搞了個什麽勞力抵押,還不起銀子就做工償還。
真是豈有此理!
得到消息的劉元初,也怒不可遏,大罵豎子可恨。
朱寅這是仗着有莊廷谏撐腰,仗着南雍神童的名頭,要作死了!
之前甯大腳大肆招募本地年輕男女進廠做工,已經嚴重影響到本地安定。
如今又低息放貸,收買人心,蠱惑百姓,唯恐本鄉不亂!
朱稚虎無恥小兒,其心可誅!甯大腳淫賤材料,卑鄙下流。
損人不利己,故意壞規矩!
接下來更讓張世勳和劉元初惱怒的是,他們的佃戶聽到甯大腳低息放貸的消息,再也不顧兩家的警告,紛紛去向甯大腳借貸,企圖償還欠自己的高利貸!
聽說甯大腳搞了個甯寅銀行,用狗屁銀行向佃戶們借貸。
每戶最多居然能借三十兩本金!償還期限長達五年!
張世勳和劉元初,第一次遇見如此棘手的問題。
陽謀!這是小毒虎和甯大腳的陽謀!
可是眼下他們的私兵都護送走私船離開了,兩家暫時沒有了武力,也不好強行阻止佃戶去借貸。
兩人商量之後,一邊派人帶着厚禮去見應天知府,一邊一起去朱家,打算和朱家談判,也算緩兵之計。
然而兩人萬萬沒想到,他們屈尊降貴的第一次來朱家,遞上名帖之後,随後名帖居然被送了出來。
裡面有個少年出來說道:「兩位官人,我家小主人一心隻讀聖賢書,為了備考閉關不出,實在不便見客啊,早就吩咐閉門謝客了,就是我們也難以見他。
」
張世勳咬牙,恨不得一腳踢過去。
在青橋裡,他親自持貼上門,居然吃了閉門羹!
從來未有事!
張世勳臉色陰沉,捺住性子說道:「既然他閉門讀書,那就請甯小娘子相見,也是一樣的。
」
「不可。
」那少年搖頭,「我家娘子金貴,大家閨秀,怎麽能見外人呢?兩位請回吧。
」
劉元初冷哼一聲,「好的很!今日躲着不見,看他們躲到何時!到時想見我等,怕是求之不得,追悔莫及了。
勿謂言之不預也。
」
那少年卻是混不吝般的一笑:「悉聽尊便,恕不遠送。
」
兩人的家兵都随船走了,武力空虛,也不敢硬來。
他們看到朱家門口的僮家武士,隻能離開。
然而第二天,又一個消息傳來。
「公子!」管家一臉苦笑的進來禀報,「外面來了很多流民,堵着大門乞食,足有七八百人,說是鎮江來的,還是我們請的。
」
「胡說!」張世勳大怒,「他們找死麽?敢來張家聚衆乞食!不是讓他們去朱家麽!怎麽來我家!」
管家哭喪着臉,「小人也不知道啊,明明說好了去朱家乞食,怎麽沖我們來?,
劉元初臉色鐵青,「張兄,這是朱家搗鬼了,流民渠帥被收買反水了。
如今你我兩家護衛登船走了,防衛空虛,擋不住大股流民。
」
這些鎮江流民,往往好幾百人一夥,拖家帶口的,号稱隻乞讨不造反。
可是他們走到哪裡,就吃哪裡的大戶,也令人頭疼的很。
不同的流民渠師,還相互聯絡,同氣連枝。
官府也不敢鎮壓,怕他們聚衆造反,隻能安撫綏靖。
就算此時兩人請官兵來,官兵也不好直接鎮壓驅趕,
得罪了流民,以後反而更麻煩。
聽說劉茹國都造反了,誰還敢激怒這些流民?激起了民變,責任誰來擔?
兩人面面相,都想到了一句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
「給他們!」張世勳臉色鐵青,「給他們三天口糧,不要讓他們沖進大院!
該殺的流民!」
「三天口糧?」劉元初冷笑,「這些鎮江流民既然來了,是不會罷休的,這點口糧打發不了!」
「還是請他們的渠帥來談談,讓他開個價,帶着流民去吃朱家!」
張世勳立刻派管家出去,請流民渠師進來喝茶。
然後對方居然不進來!
說是要進一起進,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張世勳和劉元初想不通,這流民渠師怎麽這麽聽朱家的話,為何能被朱家收買,不能被自己收買?
朱家到底用了什麽迷魂湯?還是抓住了對方的把柄?
接下來幾天,流民一直堵着兩家大門,要吃要喝。
吃飽喝足就去搭建棚子睡覺,餓了再來。
他們明顯就是來整兩家的,欺負兩家防衛空虛。
他們不僅要吃要喝,還要吃香喝辣。
短短幾天,兩大家族就不厭其煩,卻又無可奈何。
而應天知府的消息卻遲遲不到。
到了第五天,又一個消息傳來,讓張世勳驚怒不已。
有人告他縱火殺人全家,巡按禦史已經下了傳票,派人來傳訊自己了。
官差很快就到!
正當張世勳不知所措之際,又一個可怕的消息傳回青橋裡。
七天前,載着價值三十萬兩銀子的貨物的船隊,在崇明島海域被海盜打劫。
三百多個家兵,全軍覆沒。
所有的貨物,全部被海盜搶走!
還有一個傳言已經沸沸揚揚,說張家和劉家勾結兩局太監,倒賣交給宮裡的貢緞!
得知消息後,兩人面面相靓,都是呆若木雞。
這是一個騙局!
張世勳忽然慘笑起來,「哈哈哈!《子牙棄官》!好個《子牙棄官》!狗屁上上簽!」
PS:今天就到這裡了,蟹蟹,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