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僅僅一天,就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青橋裡的張家和劉家出事了。
兩家不但涉及走私出海,還勾結兩局太監,倒賣禦用貢緞。
更可笑的事,兩家滿載貨物的走私商船,居然在崇明島海域,被海盜殺人劫貨。
不但價值三十萬兩的貨物損失,還死了三百多個家兵。
光是撫恤銀子,就要兩三萬銀子。
張世勳還涉嫌縱火殺人,已經被巡按禦史問,三件罪名一起審。
知道的人都明白,兩家這是完了。
就是張家之主張賢易的官位,都會受到兒子的影響,被彈劾是必然的。
最輕也是一個治家不嚴,教子無方。
剛剛到手的山東按察使官位,怕是沒有坐熱就要挪窩了。
随即,劉元初也因為涉及倒賣禦用責緞丶走私出海兩罪,被江甯縣收監。
張丶劉兩家的話事人,一天之内都被抓走。
兩人剛被抓走,之前還好好乞讨的流民們,居然沖進兩家大院搶劫财物!
他們的理由是,張家劉家犯了事,為富不仁,藐視王法,發的都是不義之财,竟敢賣皇上的東西!
兩家的家丁都覆沒在海上,哪裡能夠擋住大股流民?
還來不及報官,就被流民沖入内院,看到值錢的東西就拿。
字畫丶瓷器丶古玩丶屏風丶家具-什麽值錢就拿什麽,
兩家的族人手持兵器,死死守住銀庫,才保住銀庫沒有被打劫。
大股流民在兩家搶了半個多時辰,簡直将兩家除了銀庫之外的貴重家私,洗劫一空!
膽子實在太大了。
劉家也就罷了,可是張家大院卻是山東按察使的宅子啊!
好在流民們似乎早有商量,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強暴婦女,隻是搶東西而已。
更要命的事,有人帶領一群流民,沖擊了兩家的帳房,搶走了兩家放高利貸的借據,都是欠債人蓋了手印的。
這些高利貸借據價值數萬兩本金,涉及欠債者上千人。
等到流民們呼嘯而去,原本華美奢侈的庭園,簡直被搬空了。
損失極其慘重,難以估算!
很多女眷豪陶大哭,哭天搶地,撕心裂肺。
她們的首飾,都被走了啊。
天呐!天殺的強盜!
臨時頂替兩人當家的兄弟叔伯,此時卻毫無掌管家事的喜悅,因為他們接手的是個爛攤子!
如今,就是兩家的佃戶和蔭戶,也被朱家銀行的低息放貸吸引,抛棄了兩家。
有了朱家撐腰,那些佃戶再也不怕他們了。
消息傳出,之前和兩家合作的貨主,争先恐後的上門,要求兩家立刻兌現貨款。
被海盜打劫的走私船,有他們價值十幾萬兩的貨物啊,
眼見兩家要倒黴,很可能會因為「奸黨」之罪被抄家,他們再也顧不得交情了,紛紛要求立刻交出貨款。
因為之前的貨物是張家丶劉家向他們買的,隻是還沒有給錢。
兩家本來是等貨物運到崇明島換回銀子,再給他們的貨款。
可是如今,貨物被搶了,家丁死了,銀子沒有換回來一兩,還要還貨主的錢兩家族人簡直欲哭無淚!
禍不單行,雪上加霜啊。
貨主們眼見兩家人不給銀子,生怕官府搶先一步,封了兩家的銀庫。
于是這群本也是豪紳的人也狠了心,他們拿着欠條,以欠債還錢為名,趁着張世勳和劉元初被抓走,直接帶家丁硬闖進去,強行打開兩家的銀庫,了結債務。
他們倒也沒有多拿,隻拿走自己應得的貨款。
可如此一來,兩家的銀庫就少了十幾萬兩。
然後第二天,鎮守太監田義的命令就到了。
以張劉兩家倒賣宮中貢緞丶犯法走私為名,查封兩家的帳本丶銀庫,封印内院,将兩家族人全部遷到前院暫住。
同一天,巡按禦史喬壁星丶南京右副都禦史王用汲,一起上疏彈劾新任山東按察使張賢易。
喬壁星的言辭非常嚴厲,直接就是:
「其子所作所為,國法難容,既恬惡不峻,為非日久,絕難以教子無方之過,代其縱容姑息之罪。
即便指使教唆其子為惡,亦未可免也」
意思是,張世勳的所作所為,張賢易不是教子無方那麽輕飄飄,要麽是姑息縱容,要麽就是他教唆兒子。
喬壁星可是巡按禦史,他的分量很重。
這道彈劾一上,加上田義和王用汲的彈劾,張賢易就算不罷官革職,也會被降級。
他如果要臉,就會因為兒子的事情,引咎辭官。
按照大明官員的習慣,張賢易多半會以退為進,引咎辭官,再謀劃起複。
所謂倒賣貢緞丶犯法走私等罪名,很多人都在幹,其實可大可小,就看是不是被抓,是不是認真。
就像貪污一樣,絕大多數官員都幹。
也是可大可小,不被抓丶不被查就啥事沒有,一抓一查就是大事。
很不幸,田義和喬壁星都很認真。
朱家内庭的夏室之内,甯采薇一邊吃着香瓜,一邊笑盈盈的聽着丁紅袖彙報:
「」.—-那麽多的綢緞,兄弟們搬了半天啊。
估計運到了島上,大帥和俺爹一定會高興的吩咐擺酒·」」
「可是,那兩萬銀子的定金,卻是給了張家。
咱們的銀子就沒了—」
甯采薇親自給她拿了一塊瓜,「那些綢緞,雖然是我的主意和謀劃。
但畢竟是靖海軍的将士出了力,打了仗得到的戰利品。
」
「沒有靖海軍出戰,我們的謀劃也難以成功。
公是公,私是私。
」
「所以,這此的戰利品我私人隻拿一半,剩下一半是公家的,算靖海軍的戰利品。
」
「等到貨物賣掉,我分一半銀子就行了。
』
這雖然是三十萬兩的貨物,可是賣到濠鏡或者倭國,可不止三十萬兩!
一轉手,怎麽也要賣到五十萬兩。
那麽,甯寅商社就能分到二十五萬兩!
天大橫财啊。
丁紅纓等人,簡直對甯采薇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麽撈錢,實在太狠了,太狠了。
玩弄張家丶劉家這等本鄉豪門,如同玩弄嬰兒一般。
但是甯采薇卻很清楚,如果沒有小老虎的情報支持,她要對付兩家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甯采薇取出一個帳本,「紅袖,你準備一下,我們接下來要買劉家的産業了,先吞掉劉家。
」
「劉家的田地,店鋪,包括鎮上的青樓,我們都要低價收購。
由不得他們不賤賣了。
」
丁紅纓有點不解,「為何隻吞劉家産業,張家呢?是我們沒錢了麽?可以向田老爺借啊。
」
顧紅袖搖頭:「張家還有個大官兒,怎麽能吞下?張老爺子一天不完蛋,我們就吞不下張家,有錢也不行。
」
「劉家就不同了,劉家的官老爺已經死了,這次又禍不單行,我們才能下手。
」
甯采薇道:「銀子不夠。
就算逼劉家低價賤賣産業,最少也要三四萬兩銀子。
我去一趟守備府借錢。
紅袖,你帶人去見劉家人,讓他們答應我們的條件「如果不答應--」甯采薇冷冷一笑,「他們之前的佃戶們,就會拿走本屬于他們的田,官府會查封他們的店鋪和青樓-—-到時,他們什麽都沒有。
」
「他們要是聰明,就以兩折的價格讓我們接手,還能換幾萬兩銀子。
晚了,
就連兩折的價格都沒有.」」
「好,我這去辦!」顧紅袖笑容燦爛,「跟着小娘子做事真是痛快,我顧紅袖一個女子,想不到還有用武之地!」
甯采薇淡然說道:「此事也不要急,慢慢逼就是了。
這麽大的事,劉家怎麽也要磨蹭兩三個月,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賤賣産業的。
」
「但九月之前,一定要收購成功。
」
「其他想打劉家主意的豪紳大戶,要警告他們,不要把爪子伸進青橋裡,否則,我會剁了他的爪子。
」
「呵呵,若是咱家中舉,劉家就再也不敢猶豫了。
」
甯采薇在外面殺的刀刀見骨,官場丶商場丶輿論的手段一起使喚,不但得了貨物丶借據,還逼迫陷入絕境的劉家賤賣産業。
可是朱寅卻在閉關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凡是鄉試有可能考到的題目,都是過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是首場首考的《中庸》,每句話每個字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