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瑞芳等人知道田義是他的大靠山,肯定不會再對他出手。
他等了這麽久,可不能讓王瑞芳又縮回腦袋,
菊社這個提前出現的「東林社」,也要藉機鏟除,作為宣社的踏腳石!
将來,南京乃至江南,最強勢的文社隻能有一個,那就是宣社!
卻聽甯采薇說道:「鄉中豪紳作梗,本在我所料。
人口就是勢,就是根基他們豈能讓我們動搖根基?」
「我這次大張旗鼓招人,就是要讓張家劉家先出手。
」
「你先去朱家三個莊子,在朱家佃戶中去招人。
估計隻能招到一百多個合格工人。
這一百多人我們先用,到時他們拿到真金白銀的工錢,那就是一百多個口碑...」
顧紅袖聽完笑道:「還是社長好手段!等到張家劉家主動出手,才能把他們的爪子砍斷,然後連根拔起!」
甯采薇似笑非笑,「本鄉百姓,苦豪紳久矣。
哪有長盛不衰的家族?他們富貴了幾代人,也該風吹雨打去了。
這一直當着土皇帝,也是人憎鬼厭。
」
朱寅笑道:「這人呐,太霸道了終究有報應。
王家不就是這樣麽?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啊。
」
顧紅袖站起來,「我走了,這就去莊子招人!」
「别忙。
」甯采薇拉着她的手,「今個家裡煮了粽子,好幾種餡兒,你吃了粽子再走。
過了端午,讓素素和你一起去。
」
顧紅袖也不矯情,「那我今天就多吃幾個,再喝幾杯菖蒲酒!」
端午習俗,普通人家喝雄黃酒,富貴人家卻喝菖蒲酒。
菖蒲酒是名貴藥材,一般人家也喝不起。
甯采薇又道:「端午還要賞大家扇子丶香囊丶手絹,還要射柳丶祭祀屈原。
「啊?還要射柳,祭祀屈原?」顧紅袖很是意外,沒想到朱家的端午節這麽隆重。
射柳她當然知道。
按照習俗,端午應該有射柳戲。
隻是那是一百多年前的舊俗了吧?
聽阿兄說過,百馀年前端午民間還有射柳為戲。
六十多年前,正德爺來南京,正值端午,正德爺曾親自射柳。
如今,很少聽到端午射柳了。
至于祭祀屈原,也是舊俗了,少有人提及。
朱寅說道:「後天初五,我要在溧水祭祀屈子,不但要祭,還要隆重大祭,
祭品祭文,宣社都已經準備好了。
」
「祭完屈子,還要在河邊射柳為戲,也是宣社主持。
鄉民也可參加。
」
朱寅這麽做的目的很多,除了發揚華夏傳統,也為了藉機擴大宣社的影響力。
無論在城中還是鄉下,發起組織活動,都是打造影響力的好機會。
顧紅袖道:「還賽龍舟嗎?」
朱寅搖頭道:「舉辦龍舟的很多,張家丶劉家都辦,今年我就不湊合了。
」
等到粽子煮熟,朱寅在中庭擺酒,設下山水八珍,時鮮水果。
大家濟濟一堂一起吃粽子丶喝菖蒲酒。
如今朱家富裕了,吃穿用度都是大家氣派。
也就是沒有私家戲班丶樂師舞姬之類的排場。
晚明風氣,追求錦衣玉食丶華宇樓台,沉迷奢侈享樂,世風绮麗,乃是「人情以放蕩為快,風氣以侈靡相高。
」
所謂「今鄉裡之人,無故宴客者,客必專席,否則藕席。
未有一席而三四人者。
」
也就是說,大戶人家宴客,都是一人一席,最差也是一席兩人。
絕無可能一席三人以上。
朱家今日夜宴,也都是一人一席。
朱寅還沒有忘記三個莊園的佃戶,八個藥園的藥農,以及寶華山光明營的軍民。
一一派人送去賞賜。
用完了端午晚宴,朱寅和甯采薇又親自賞賜衆人。
無論是護衛丶學生丶奴婢,都按照端午風俗,賞賜了香囊丶扇子丶五彩手煉等物。
整個朱家,都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之中。
至于戚繼光和徐渭,前幾日就已經和沈一貫南下浙江,故地重遊去了。
五月初四。
朱寅早就邀請加入宣社的一幫同窗好友,一起來朱家莊園的秦,詩酒雅集。
如今,宣社已經發展到七十馀人,幾乎都是寒士出身。
雖然宣社人少,可加入門檻卻很是嚴格,都是德才兼備丶心懷理想的英才。
朱寅定的社規很嚴,篩選社員比較嚴格,甯缺毋濫。
當然,和已經突破千人的菊社相比,宣社的影響不值一提。
菊社已經不是一個文社那麽簡單了,而是成為一股強大的士林勢力,囊括了很多高門大族的子弟。
朱寅終于明白,因為他帶來的蝴蝶效應,提前催生了一個東林黨般的組織!
隻是,菊社因為是一群豪門少年肇造發起的,初心本就不良,宗旨格局上還不如虛僞的東林黨。
此時。
秦昂之中,古松之下,早已經高朋滿座,青雲集。
朱寅丶甯采薇丶顧起元丶莫韶丶商陽丶韓尚等人,全部頭戴艾環丶腰佩香囊丶身上挂着小艾虎。
宣社七十多個成員,除了少數脫不開身的,大多數都到齊了。
這是宣社成立以來,最正式丶規模最大的一次雅集。
為了今日的秦雅集,管理宣社财權的秋使甯采薇,在宣社帳上支出了三十兩紋銀,可謂大手筆了。
秦之中,琴聲铮铮。
朱寅正在古松之下,聚精會神的操着虎吟古琴,卻是一首《廣陵散》。
在田義的指點下,本就有些基礎的朱寅,琴道大進,已能拿得出手了。
今日雅集操琴,這曲《廣陵散》,讓精通琴道的顧起元丶商陽等人,也不禁點頭。
「嗯,稚虎年僅十一,琴技已有超然之氣,實屬難得啊。
」
「不錯!這一曲《廣陵散》,悠然林下之風,志趣脫俗,琴吟如嘯,真意宛然也。
」
「善哉!七弦之上,道心坦蕩,白雲清風。
』
就是學琴不久的甯采薇,也能聽出,小老虎這一曲《廣陵散》,彈奏的很好。
但是甯采薇也知道,小老虎的琴技,在現場五十多人之中,隻能屬于中等水平。
衆人不吝贊賞,也是因為他年幼就有這種水平。
顧起元道:「如今文風,清淡誕放,學晉丶宋而不成。
绮語浮華,沿齊丶梁而更甚。
然稚虎雖年幼,卻真有魏晉風度也。
」
「就說這琴技,也有魏晉遺風。
」
衆人點頭不已。
如今南雍很多人都知道,朱寅率性潇灑,不拘于泥,書則永和風雅,詠則洛下書生,言則正始之音,确乎魏普之風。
他們不知道的是,朱寅有魏晉風度,不是刻意為之,而是因為朱寅是後世穿越者,思想開放自由,行事灑脫自然。
所以才顯得「魏晉風度」。
如今,他們認識了甯采薇,又覺得甯采薇也有魏普風度,贊她神情散朗,其實也是因為甯采薇來自後世。
朱寅一曲彈完,又和衆人喝菖蒲酒,舉杯閑談。
顧起元說道:「公安三袁和紫柏大師,名震東南。
他們如今已到南京,聽聞缙紳趨之若鹜。
」
「也不知道這四位,會青睐誰家啊。
他們一到南京,今年的雅集之會,就更有品味了。
」
商陽點頭道:「這江東雅集盛會,最有名的是延續千年的蘭亭雅集。
可惜我們也沒有資格參加。
」
顧起元說道:「當年,王西園雅集,錢惟演西昆酬唱,歐陽永叔平山堂雅集,顧瑛玉山雅集-—-都是一時之盛,千古佳話。
」
「若是将來,咱們能讓秦雅集名揚江東,也是一段佳話了。
」
朱寅點頭稱是,心中也有些期待,
若是想揚名養望,不可不重江東雅集。
東西方文化活動的差異主要在于:東方有雅集,西方有舞會。
商陽又道:「說到雅集,我年已半白,文長先生年過六旬,我們倒是可以學學白居易,序齒不序官,效仿香山九老之會,來一個青橋九老會啊。
」
「哈哈哈!」韓尚大笑,「晝明兄,你才五十,學什麽香山九老?就算你年紀夠,也不能和白居易等相提并論啊。
」
朱寅笑道:「王守仁說,士農工商,四民異業而同道。
何況都是土人呢?白居易名氣再大,也不是不能效其風雅。
」
顧起元很是博學,當即說道:
「稚虎提到王陽明,倒讓我想起李勢。
聽說他質疑孔子至聖先師地位,說人之皆為聖人,道學者無異于人,反不如市并小人。
」
「其人雖然荒誕,可其語也不可盡廢。
」
衆人聽到李勢,神色都有點異樣。
商陽點頭道:「其人之語,的确不可盡廢。
比如他蔑視八股取土,科舉弊端,就令人感同身受。
」
何必放下酒杯,神色有點憤憤不平,「童生府取,已無公道。
凡欲府取者,
必須求缙紳薦引l,每名價值百金。
」
「如今江南,科場失意丶報國無門的讀書人比比皆是,雍塞下流,抱一藝而終身不得售,已有書生棄巾之風了。
」
「哼,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棄巾而去。
」
朱寅卻是看着顧起元,問道:
「聽說李勢曾是神童,十二歲寫成《老農老圃論》。
太初兄可知,李勢今在何處?」
他對李勢很感興趣。
「李勢麽—」顧起元微一沉吟,「聽聞他眼下在黃州麻城,有人說已經出家,有人說當居士。
」
朱寅待要再問,忽然看到康熙走過來。
「主公。
」康熙低聲道,「有事密報。
」
朱寅放下酒杯笑道:「向諸位兄台告個罪,小弟去去就來。
」
衆人道:「稚虎隻管方便。
」
朱寅起身來到古松之後,康旭立刻禀報導:
「最新的消息,王瑞芳已經定下了陷害主公的毒計!」
PS:蟹蟹,晚安。
好無語,自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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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了端午風俗,不喜吻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