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愁清奇。
大真如一夢,
醒來已别離。
甯采薇距離朱寅最近,隻有她聽到了朱寅的感慨,也聽懂了感慨中的悲涼。
“是不是到了?”甯采薇遙指山腳下的一座大宅院。
這大宅院占地兩畝,朱門高牆,花木扶疏,一條溪水穿牆而入。
在周圍的農家小院中,鶴立雞群一般,對比十分醒目。
一看就是鄉間豪紳大戶的宅子。
和其他農家一比,就像豪華别墅之于土坯平房。
大門口有一對石獅子,門楣高大,匾額上是四個字:青橋别院。
沒錯,這還不是周家的祖宅,隻是周家的鄉下别院而已。
卻已經是一座大宅院,就這麼空着。
可見周家的豪富。
宅院門前坐着一個扶杖老人,年過六旬,滿頭銀發。
他看到朱寅等人走過來,立刻停止捉虱子的動作。
“小子朱寅,見過長者,此廂有禮了。
”
朱寅主動上前見禮。
華夏以禮治國,必須尊老敬老,見老者而不行禮,便是無禮狂悖之舉。
老者昏花的眼睛打量朱寅一眼,撫須微笑道:“原來是個稚子。
你要租住周家别苑?”
朱寅道:“是。
還請長者開門,我們進去看看。
”
老者笑道:“老夫乃此間裡老,為周家看管别院,你們來了,今後就不需老朽看門了。
”
他站起來,顫巍巍的打開院門。
朱寅看着老人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
裡老都需要給科舉官員的别墅看門了?
果然,如今鄉村完全是科舉鄉紳說了算。
曾經掌握鄉村話語權的裡老,已經成為附庸。
元有社長,明有裡老。
明太祖稱帝之後,不惜動用鐵血手段,在全國範圍内打擊大地主、大商人,隻保留了中小地主。
曆史上第一次,大地主、大商人受到國家層面的系統性清除。
他們的土地和資源被分給小農,收為國有。
為了鎮壓豪強地主,明太祖下诏各地百姓,告發豪強劣迹,以此治罪抄沒。
同時屢興大案,故意牽連豪強,很多地方的豪強在國初大案中,灰飛煙滅。
洪武三十年,戶部統計上奏,全國民戶,九成以上是小農。
宋元以來的大豪強、大商人,幾乎被清除一空,寥寥無幾。
中國曆史上貧富差距最小、也最原子化的社會,終于在明初出現了。
雖然隻維持了幾十年,可畢竟是史無前例。
這些中小地主擔任了裡長之職,取代元朝的豪強大地主。
裡長、裡老共同管理鄉村。
可是随着科舉階層的崛起,基層權力從裡長、裡老手轉移到了鄉紳手裡。
這有什麼區别?
區别很大。
裡長、裡老雖然不是朝廷官吏,卻是在行使朝廷賦予的職權,屬于朝廷管理基層的觸手。
裡長、裡老掌握基層治理權,就等于是皇權下鄉,控制了基層。
可是如今裡長、裡老被邊緣化,鄉中大事都是有科舉功名的士紳說了算。
士紳仗着政治、經濟特權,把持了基層治權,操弄鄉約制度,作威作福,猶如鄉中土皇帝。
如此一來,又崛起了一批大地主大官僚,徹底架空了朝廷在基層的權力。
這就是為何晚明有近兩億人口,可戶部黃冊一直是六千萬,和明初人口數量一樣的原因。
大量人口田地,都在大地主大官僚手中。
無論是賦稅還是勞役,朝廷能動的始終是黃冊上的數量。
裡老打開門之後,朱寅等人進去一看,見是一所五間三進的宅子,裡面亭台樓閣,景色優美,還有一個半畝大的花園。
房齡也就是十幾年,還沒有被白蟻禍害。
房舍廳堂,也都雕梁畫棟,完好無損。
還有馬房,犬舍,雞棚,水井,花池。
廂房也有十幾間。
天井也比較大,并不壓抑。
整個宅院,住上數十人綽綽有餘。
朱寅和甯采薇一看就相中了。
十分滿意。
隻看了一會兒,朱寅就謝過看門的裡老,直接離開,回城裡簽約。
上午辰時初刻,朱寅等人又到了城中牙行,交了三百六十兩白銀,正式簽訂了租賃契約。
從此,那青橋裡的周家别苑,就歸朱寅居住了。
出門的時候,甯采薇小臉紅撲撲的,目中滿是小星星,低聲對朱寅說道:
“小老虎,我們終于有房子住了。
”
“能安穩下來,不用飄泊了。
”
“接下來就是…采購!”
朱寅小聲道:“其他東西你去買。
瓷器我帶人去買。
”
甯采薇明白了,“你要探探那個瓷器店老闆?你千萬小心,他是西人收買的間諜。
”
“你放心吧。
”朱寅冷笑,“我就是個買瓷器的客人,正常買瓷器而已。
再說,還有蘭察陪我去。
”
甯采薇點頭,“好,那我們一個時辰後,在花市大街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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