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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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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河便是溧水,秦淮河的南源。

     朱寅下車走到橋頭,蹲下身子看着橋頭的字。

     看不清。

     他撿起來一塊石頭,在字迹上刮了刮,這才看清寫的什麼。

     “淳佑四年,鄉賢太學生顧憲籌造…” 這居然是宋朝的橋,宋理宗淳佑年間建造,有四百多年的曆史了。

     橋長十丈,寬丈五,造型優美,古樸典雅,青苔遍布,難怪叫青橋。

     橋下河水如碧,似乎還是宋時清波。

     “好大一座村子。

    ”甯采薇說道,“怕是遠不止一百一十戶,這是一個裡?” 朱寅道:“青橋裡其實是青橋都,分為東、西、西、北四個裡,按說是四百四十戶。

    ” 他站在橋頭,眼見村落氤氲生煙,西臨溧水,東枕東山,聚落縱橫,端的一個大村。

     衆人走過青色的石橋,又是兩座村口的牌坊。

     這牌坊的規格實在太高了些,居然是五檐六柱的禦制牌坊! 左邊牌坊上是四個大字:“孝烈端順。

    ” 右邊也是四個大字:“敏惠恭誠。

    ” 看日期,是嘉靖二十六年建造。

    整整四十年了。

     “這是方皇後的故裡?”朱寅很快就明白了,孝烈皇後,不就是嘉靖帝那個被燒死的皇後方氏麼? 傳說,是嘉靖故意燒死她的。

     這裡居然是她的故裡? 她死了四十年了,娘家估計早就沒落了吧?畢竟隆慶帝也不待見她,将她的靈位移出祖廟。

     很可能隆慶帝的生母杜氏,和方皇後有矛盾。

     萬曆是隆慶的兒子,當然也不會待見方家。

     “馬車就停在這裡。

    蘭察和康熙看着馬車,我們進村看看宅子。

    ” 朱寅說了一句,就帶着衆人穿過兩座牌坊的中間村道,往村中走去。

     或許曾是皇後故裡,村道修的足有一丈多寬,都是青石闆鋪地,兩邊還有石欄,雕刻精美。

     村道兩邊,錯落有緻的坐落着白牆黑瓦的農家小院,家家溪水,戶戶垂楊。

     “汪汪—” 農家的狗被陌生人驚動,支棱着耳朵,對着來人半真半假的狂吠,尾巴欲搖又止。

     “哇汪!哇汪!”朱寅腳下的小黑虎也不甘示弱的叫起來,奶兇奶兇的。

     雄赳赳的大公雞,提着一隻腳,金雞獨立的站在桑樹和矮牆上,歪着腦袋傲視行人,忽然就引吭高歌。

     “喔—喔喔——!” 它這一叫不要緊,一群母雞呼啦啦的不知從何而來,圍繞着驕傲的扁毛公子,咯咯咕咕的叫喚。

     農舍之間,是一塊塊星羅棋布的水田、旱地、菜園、桑園。

     田裡的秋稻已經金黃,灌漿将滿,快到收割時節了。

     更遠的地方,是大片的水田和莊園。

     青草、泥土、稻香的氣息混合在一起,清新如風,香醇如酒。

     穿着短褐,挽着褲腳,帶着鬥笠的農夫,正在田間地頭忙碌,時不時擡頭看看外來的客人,手搭涼棚。

     放牛的牧童騎着水牛,徜徉在溪邊山腳,童子的笑聲和老牛的哞叫在晨風中飄蕩。

     距離村道最近的農家小院中,還傳來機杼的聲音。

     “唧唧…唧唧…” 溪水邊洗衣浣紗的農家女子,擡起不施粉黛的紅潤臉蛋,含羞帶笑、略帶好奇的看着路邊的客人。

     然後又低下裹着頭巾的腦袋,一邊相互交談,一邊“啪啪”搗衣不止。

     有人挑糞澆園,有人挑水進院。

    有人門前紡紗,有人樹下搓麻。

     當然,也有青衿士子,悠閑鄉紳,在庭前吟誦看書,風雅有緻。

     不遠處的村學之中,書聲朗朗,隐隐傳來學童們的讀書聲,卻是千家詩中的《秋風引》: “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

    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

    ” 偶然在小門小戶圍繞之中,又出現一個占地很廣的大宅院,朱門高牆,亭台樓閣,裡面傳來絲竹之聲。

     東山上的蘭若,溪水邊的伽南,曬谷場邊的戲台…還有祠堂、土地廟、石塔、磨坊、水車、牌坊、墓園… 農夫、村姑、童子、書生、鄉紳…還有走村串巷的僧侶、貨郎、鈴醫、卦師、焗碗匠… 當然,也有乞丐,牽着小猴子或者背着鑼鼓的江湖藝人。

     雖是鄉村,不比城中,卻自有另一種熱鬧和生機。

     看的出來,萬曆初期的農家生活還不錯。

    畢竟張居正沒死多久,還沒有征三饷,老天也賞臉,蟲蝗不作,災荒不頻。

     或許也是因為,這是南京城外的鄉村,比其他地方富庶。

     入村僅僅三四裡地,朱寅就好像看到了晚明農村社會的縮影。

    華夏古典的鄉村之美,如詩如畫。

     晚明盛世的一幕芳華。

     不愧是出過皇後的地方啊。

     可是如此美好的鄉村,其中又隐藏了多少盛世憂患? 祥和甯靜之下,又有多少難以直視的存在? 朱寅心有所感,不由自主的輕輕吟道: 客入青橋裡, 風煙盡旖旎。

     芳村如古畫, 桃源似可及。

     丹青難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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