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嬴政……
“王上,河邊好像有怪物,還是不要去為好。
”姜暖扭捏地小聲道,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手指扯了扯他手肘處衣料。
“怪物?那正好啊,讓我們的軍士在出征前,好好漲一漲士氣。
”秦王不以為然地揶揄了一句,扭過臉看了她一眼。
姜暖語塞,讪讪垂下睫毛,不大情願地随他穿過營地。
身後有一隊侍衛遠遠護送着,像是事先被告誡過不許靠近。
沒想到營地t東南方向就是那條河流。
河流很長很寬,她方才和貓怪相遇的地方,已經遙遠到望不見了,但姜暖還是想起了很多神話傳說,覺得它随時都可能閃現,襲擊他們。
如此一想,就越發害怕,身體不自覺地朝他貼近。
兩人的袖角幾乎貼在一切,若即若離。
他們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
圓圓的滿月倒映在河中央,破碎的月光綴滿河面,與旁邊營地裏的篝火連綴成一張浮在半空中的網,璀璨又靜谧,美不勝收。
他們默默行走了十幾分鐘,姜暖這才意識到,王上似乎挺喜歡河水的,邊走邊扭頭看着,舉止閑散、悠然,與平日裏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三十六小時用的工作狂模樣判若兩人。
簡直和那隻小貓怪一模一樣。
它也喜歡河邊,每次見它,都是在河邊“顧影自憐”,毛絨絨的尾巴遊來掃去。
“以前在邯鄲的時候,每次心情不好,寡人都會去村子附近那條護城河邊散步。
那條河也是傳聞有水怪出現,故而鮮少有人靠近,不過我并不害怕,甚至希望它真的存在,或許它能爬上來,将村子裏那些讨厭的家夥都吃掉。
”
他停下腳步,望着河面,對姜暖說道,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或者,它能實現我的一個願望,讓我能夠馬上回到秦國,回到鹹陽。
”
後面的自稱改變了,仿佛此刻他又變回了那個不到八歲的男孩,望着無邊無際的黑色水面,無聲發洩着滿胸怒火,與想要歸國回家的強烈願望。
“王上……”姜暖心裏有點難受,她一貫共情能力強,已經腦補出了翔實的畫面和情緒的湧動。
秦王慢慢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她多愁善感的臉上,自嘲般一笑:“孩子終究還是孩子,隻知道将一切寄托在虛無之上,想來也是可笑。
”
他的嗓音也仿佛年輕了十幾歲,不那麽低沉沙啞:“人終究能依靠的,就隻有自己。
”
“可妾并不覺得那很可笑。
”姜暖睫毛輕眨,柔聲說道,“因為那個時候,王上您無所依托,連一丁點能靠自己翻盤的機會都沒有,把希望寄托于不存在的水怪,反倒是一種不錯的鼓勵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何況,您其實已經在依靠自己了,畢竟能逃過那麽多次追殺與迫害,可不是靠水怪庇佑的。
”
秦王饒有興味地端詳着她,忽然有些溫情地笑了起來:“昏睡了四年,嘴巴倒是變得更會說了。
之前的事情,你當真一點也記不住了?”
姜暖實誠地點了點頭,有點緊張,生怕他會再揪住自己背叛的往事大做文章。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看到秦王像是松了一口氣,眸色微微淡了些、柔了些。
像是察覺到她目光裏的疑惑,他擡起手,在她鼻尖上刮了刮,成功将她注意力轉移。
她怕他再揪她臉蛋,忙往旁邊躲閃,他有點不滿,直接一擡手臂,将她牢牢攬入懷中,讓她貼着他心口,和他一起看金光粼粼的水面。
一陣風從河面上刮來,帶來蒙蒙水汽。
姜暖頭靠在他胸前,忽然覺得事情有些微妙地不妙起來。
秦王給她的印象,無論是歷史上,還是接觸下來感受到的,都是城府極深,又有些陰晴不定,但在事業上卻意外熱忱,積極進取,也會在酒桌上誠懇地與将軍們推心置腹,不吝啬誇贊。
說他陰鸷,氣量卻很大;說他記仇,卻并不小心眼,趙璟兒時沒少跟在兄長身後欺負他,他卻隻是罰他修荷花池,而且那主要還是因為他曾在章臺宮上出言不遜,惹怒了太後,而非他故意刁難。
總而言之,是個相當複雜的人,但再怎麽複雜,她也相信,他不會把這樣的話,說給任何其他人聽。
甚至是蒙恬、蒙毅,可能都不知道他幼時的這個習慣,以及習慣背後的心理活動。
如今,她卻知道了。
他主動将自己曾經的脆弱不安的一面暴露出來,為的是什麽呢?難道隻是因為夜景太爛漫,讓他也天真放松了一回?
他攬她更緊,而他越緊她越慌。
一個習慣了利益交換的王,對你推心置腹,一定不會是一時興起,他是需要你以等價回報的。
那他想要自己回報的,是什麽呢?
一個猜測浮上心頭,她卻不敢将它剝開,隻任憑它匆匆飄過,因為她覺得它有些荒謬,也有些自不量力。
他将她當成了家人,當成了唯一一處可以暴露脆弱、短暫停靠的港灣……
果然太不自量力了。
她在心裏嘲笑自己,頭卻更加靠近他心口,聽着他穩健而蓬勃的心跳。
他們接着又逛了一會兒,便返回營帳。
姜暖的臉蛋讓風吹得有點紅撲撲的,蘋果一樣可愛,某人的手指果然又開始不安分,她被揉摸了好幾把,還被咬住了嘴巴,唇舌分離時,她唇瓣紅豔豔地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