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果不其然。
就在嚴嵩這話剛說完。
外面便有腳步聲傳來。
腳步很快,有些急切和淩亂。
衆人回頭看向門口。
隻見徐渭走了進來。
徐渭入内,躬身作揖:“太師,三位老夫子,朝廷那頭事變了。
”
聽到徐渭這等話,幾人齊齊的看向了嚴嵩。
還真就讓他給猜中了。
陸文燕則是含笑默默的退出雅間。
朝堂上的事情,倒不是她能輕易插嘴的,雖然嚴家對她放縱的很,但管好内宅和家裡的産業才是她真正要做的事情。
朝堂之上,自有嚴家這幫老少爺們去操持。
等陸文燕走後。
王畿這才回頭看向徐渭,皺眉道:“可是反對新政的聲音出來了?”
徐渭點點頭,而後說道:“不光是反對,兩京一十三省都有奏疏入京,說是朝廷若貿然新政,定會引發地方生變,激起百姓動蕩不安之心,屆時新政尚未落于善處,恐怕各地就要生亂了。
”
嚴嵩哼哼了一聲。
聶豹看向老嚴頭,低聲道:“這是要以地方為要挾,緩朝廷新政之心了。
”
“惟中可要在昌平報上登文?”
這話是錢德洪問的。
嚴嵩搖了搖頭,而後微微一笑:“不過是地方反對而已,這才哪到哪?”
嘴上如此說着,但嚴嵩心裡卻不免還是有些擔心。
這才多少時日。
朝廷開議新政的事情才通過旨意和邸報曉谕地方,立馬就引來地方上的反對。
反對新政的人,後面定然還有手段沒有使出來。
徐渭則是小聲詢問:“可要去信南京,讓賓客知曉此事,好在江南以作策應。
”
王畿當即說道:“江南好!在那邊若是有些動作,以為策應,倒也能緩和當下反對新政之聲。
”
嚴嵩卻是問道:“年前南京那邊各部司入京的官員,現在如何處置的?”
這說的是當初被高翰文強扭送到京中的南京各部司堂官。
徐渭立馬回答:“除了個别人确實罪責深重,被高拱請旨法辦了,餘下的人至多不過是罰俸,仍還原職留用,現在都已經離京南回了。
”
屋内歸于寂靜。
半響後。
嚴嵩這才開口道:“告訴紹庭,他在南京是奉了旨意當差做事,顧好自己的差事即可。
徐階倒台,然江南十二州府士紳大戶侵占之田地,何時方能清退還之與民?讓他莫要忘了自己的差事,莫要忘了此番之所以南下,是為了什麼。
”
說完後。
嚴嵩已經将自己面前的麻将壘成長城,又丢出三隻錢袋子到了聶豹、王畿、錢德洪三人面前。
“今日無事。
”
“再來幾圈。
”
三位老夫子互相對視一眼,倒也認為嚴惟中說的話沒錯。
既然無事,那就多來幾圈麻将便是。
很快屋裡便重新響起了麻将聲。
徐渭站在幾人身後,默默的看了一眼,細品了一下嚴嵩的話,覺得這大抵也就是當下最應該做的事情了,這才小聲告退,離開屋子自去治安司衙門寫信送到江南去。
……
南京。
西花園。
最近南京城的雨愈發的多了起來。
倒是沒有春雨貴如油的感覺,實在是因為這春雨太多了一些,就顯得不值錢了。
雨是連綿的下着,落到地上滲透進泥土中,然後蒸騰出一股股的霧氣,将地面都隐隐的給遮掩住了。
“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我這幾件衣裳就沒有幹的時候!”
張居正有些不耐煩的咒罵了一聲,痛斥當下這江南多雨時節。
王錫爵徹底回不了京了,被嚴紹庭以欽差的身份請旨朝廷留在了南京,在自己身邊做事。
他拆開一道剛剛從京師送來的書信,遞到先生手中。
嚴紹庭低頭查閱,不多時笑着說:“家裡的信,朝廷這一次開議新政,我家老爺子反倒是讓我安分守己,做好當下在江南十二州府清退田地的差事。
”
“這是正經事。
”
張居正喝了一口熱茶,吐出一口濁氣:“現在開議新政有個屁用,無非就是一邊支持,一邊反對,都在等着憋一個大的好壓到對面。
咱們這時候插手其中,反倒不美,還不如先把江南的差事做好了。
”
嚴紹庭側目斜觎着張居正:“你現在倒是不急了。
”
“急有個屁用?海瑞不也上奏疏力挺新政了,他如今算是朝中當紅的人物,上了奏疏不也陷入争論之中了?”
張居正今天似乎一直在憋着一團莫名的火氣,說話沖的很。
王錫爵瞄了一眼這位海務總督大臣,又看向自家先生。
“要不再請高禦史出個面?”
他小聲的試探了一下。
張居正立馬拍着桌子:“殺!讓他高翰文把江南的士紳大戶全殺了,咱們的差事也就辦好了!”
嚴紹庭卻是始終盯着張居正,語氣低沉的詢問道:“你是聽到什麼聲音了嗎?還是察覺出了什麼異常?”
他是不相信張居正這種人能莫名其妙發這種無名火的。
見嚴紹庭如此詢問,張居正臉上的火氣也稍微緩和了些。
他啐了一口,臉上露出一抹惡心膩歪的表情:“也不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和異常,而是當下那些反對新政的人,恐怕真要鬧出一些大事了。
到時候你我這些人,便是想要暫時置身事外,恐怕也不能避開了。
”
說着話,張居正兩側的太陽穴卻是猛猛的跳着。
嚴紹庭眉頭一緊:“究竟何事要發生?”
張居正拿着茶杯,仰頭一飲而盡,而後落杯在桌上,目光直直的看向嚴紹庭。
“我等支持新政,便有天下半數人會反對新政。
”
“如今朝廷開議,這些人知曉争辯無濟于事,便已經準備換個方向來堵塞朝廷推行新政……”
王錫爵在一旁點着頭說道:“這不就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嗎?”
張居正回頭看向王錫爵,點點頭又搖搖頭:“是這樣,但他們現在恐怕是想要徹底堵死新政的口子。
”
嚴紹庭眉頭一挑,目光猛的一個閃爍。
在好一陣遲疑中,嚴紹庭猶猶豫豫的,終于是緩聲開口。
“他們難道是準備要攻讦诽議皇上?”
張居正冷笑一聲。
“正是如此!”
“他們要鬧一場大的,要徹底壓住皇上想要新政的念頭!”
轟的一聲。
本就陰雲密布的天空中,那厚厚的雲層裡,忽然傳來一聲驚雷。
風也變得更急了一些。
似乎。
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即将來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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