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
“你們真要是這麼幹,整個江南都要亂!”
“這……這件事……咱……我……”
堂下。
徐鵬舉面色緊繃,猶猶豫豫,想說退出此事可有礙于自己先前所有,便吞吞吐吐也不好意思說出什麼反悔的話。
可他心裡卻已經是徹底慌亂了。
任憑徐鵬舉如何想,都不可能知道,嚴紹庭他們要做的竟然是要倒閉江南大戶清退過去侵占的田地。
這時候的徐鵬舉也終于明白了,為何從一開始在淮安府的時候,嚴紹庭就要清查江南人丁和财稅。
這一切根本就是在為這最後一步層層鋪墊。
嚴紹庭卻是繼續佯裝着,他半真半假道:“國公爺,您也知道,皇上這一次讓我南下江南,更是将江南六省之重任交托給我,所為的就是能讓江南财稅增盈。
小侄不才,一路上也隻能想到這一點,隻有大戶清退了侵占的田地,朝廷才能多征收賦稅,小侄這一趟的差事也就算是完成了。
”
徐鵬舉心中慌亂,凝神皺眉沉聲說:“可你也不能如此辦事啊。
這等得罪人的事情,你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
你真要是幹了,往後這江南地界你怕是都不能再來了。
”
讓大戶清退田地?
徐鵬舉都有些想笑。
且不說自己這魏國公府徐家,會不會答應清退田地。
就是别家,那也是絕不可能同意的。
花費了幾十上百年好幾代人,一點一點打拼算計來的田地,憑什麼現在就要還給那些泥腿子?
就因為他們沒地種?
所以就要自家幾代人的積攢都送出去?
徐鵬舉覺得自己都能想到這樣的問題,那就更遑論别人了,恐怕别人要是知道了真相還會罵的比自己難聽。
嚴紹庭也是面露無奈:“小侄也知此事艱難,小侄更不願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所以思來想去,便覺得若是能以海外的良田償還以作補償,小侄也能心安一些。
”
張居正這時候也适時的在旁解釋道:“朝廷去年開始解開海禁,以民間為主,朝廷官府為輔,不與民奪利,更是以朝廷水師護衛出海商船。
直到現在,我朝出海商船日益倍增。
海務總督衙門近來統籌各方,覺得應當于海外各處險要之地建造港口軍營倉庫等,用以保護我朝在外商船與水師戰船。
”
有了張居正以總督海務大臣這等官面身份介紹。
嚴紹庭便緊接着說道:“也正因如此,凡是海務總督衙門計劃之内的地方,便是我等人家可以派人前去開墾的地方。
屆時有水師駐紮,朝廷官兵駐紮,又有我等這些人家派去的人,無論開墾荒地還是作甚,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至于産出,到時候由船運回來便是。
”
“那邊可需繳納田賦?”
徐鵬舉雖然草包,雖然此刻猶豫不決,但對于問題的關鍵卻是一抓一個準。
嚴紹庭不禁笑了起來,在徐鵬舉不解的目光注視下,看向了張居正。
徐鵬舉也順勢看了過去。
“張總督,皇上和朝廷如今是讓你總督我朝在海外諸事,這件事你可有個說法?”
張居正面色怪異,挪了挪嘴:“說法?什麼說法?我朝又有新增疆土了?”
本來徐鵬舉還眉頭皺緊。
可等張居正把話說完,徐鵬舉便立馬面露笑容。
他不停的點着頭:“是的!是的!那自然也就沒有田賦這一說法了。
”
心中稍稍安定。
徐鵬舉又詢問了起來:“隻是,南洋、西洋等地,也并非沒有人居住,而且鞭長莫及,那邊的地便是上等,也不值錢啊……”
嚴紹庭瞄了一眼他,心中生笑。
這就是在讨價還價了。
他直接點頭道:“确實和國公爺說的一樣,而且内外有别,到底是舍近求遠。
但出去了,外頭便是海闊天空,無人管束,想怎麼弄便怎麼弄,左右不過是多弄幾條船,将東西運回來麻煩一點而已。
”
張居正也是順勢站起來:“潤物,我且去尋那張遐齡,看看他們山西那一片能否與我海務總督衙門結一結善緣。
”
說罷。
他又朝着徐鵬舉拱拱手:“下官還有公務在身,不能在此陪同國公,還請見諒。
”
說完後他也不給徐鵬舉說話的機會,便在對方注視下揚長而去。
徐鵬舉皺眉看着門外,又轉頭看向嚴紹庭。
“賢侄啊,你可得給我好生透個底,這事究竟能不能幹?”
“你也知道,這事不光是會不會背上罵名的事情。
海外到底太遠了,這其中利潤到底有多大?你也說了,舍近求遠大可不必,若是沒有十足的利益,甭說外人,就是當叔伯的我也不能輕易點頭啊。
”
“畢竟,那外頭的東西再好,我們現在也看不見摸不着。
”
看着在這種事情上精明無比的徐鵬舉。
嚴紹庭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成!”
“國公爺,我隻要魏國公府能清退侵占的三成田地,以做表率。
”
“到時候,國公府在外面小侄做主,十倍償還!”
“往後外頭的時候,也必然處處不忘國公爺和魏國公府。
”
若不是為了團結一切有生力量,嚴紹庭真的不願意這般大費周章。
可江南這邊必須要有領頭人,不然就起不了作用,無法形成連帶效果。
至于為何隻要徐家清退三成侵占田地而不是全部。
因為嚴紹庭很清楚,日後終究是要推行官紳一體、攤丁入畝、耗羨歸公的。
這些人今天侵占的有多少,日後就要多支出多少。
而徐鵬舉卻是肩頭一震,他舉起雙手,看向自己的十根手指頭:“十倍!你說的十倍是……”
“田畝之數!無需開荒,隻要派人過去即可播種!”
嚴紹庭淡淡開口。
這兩年自己已經安排了不少人出海,除了昌平和江西老家,也從别處搜羅了一批人一起派了出去。
雖然他不知道那邊究竟開墾了多大的地,但想來不會少。
而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徐鵬舉卻是眉頭皺緊,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一切都如同天方夜譚一般。
若不是眼前和自己說話的人乃是嚴紹庭,那自己定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半響後。
徐鵬舉雙手那麼一拍,便見他咬着牙喊道:“成!就按你說的幹!”
……
江南的局勢越來越不對勁,也變得越來越緊張起來。
應天巡撫衙門,如今在海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