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本官現在隻要想到嚴紹庭看到那些賬目時的反應,就忍不住的笑!”
“他嚴紹庭自作聰明,以為查賬就能讓咱們低頭,那就讓他慢慢的去查,等他查明白,隻怕都過完年了!”
金陵樓裡。
一夜宿醉後醒來的楊宗氣,和一一醒來的各部司堂官們聚在一起,喝着醒酒湯商議起當下的事情。
昨夜便被叫來的南京戶部右侍郎徐養正,亦是滿臉的期待:“楊部堂這一次可算是替咱們出了一口惡氣,這些日子咱們這些人被這個嚴紹庭壓着,那是半口氣都喘不過來。
今日賬目如他所願送過去,下官卻覺得今日這喘着氣都是香的了!”
在場衆人,雖然心思各異,但臉上卻都帶着笑意。
且不說他們各自的謀算,但徐養正說的話卻是實實在在的。
因為嚴紹庭的到來。
這些日子,他們這些人當真是被壓了一頭,整日裡愁眉苦臉的,便是尋花問柳也沒了興緻,平日裡的飲酒作樂也成了買醉消愁。
如今那些擠壓了不知道多少年,分不清到底是歸屬何處的賬目統統都送過去了,反倒是難得的暢快了起來。
楊宗氣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然後止住笑聲:“隻不過如今賬目也是實實在在送過去了,咱們接下來還是要提防着嚴紹庭從中做文章。
最好是,但凡他提出異議,咱們就說他沒查明白,要他重新再查,須得要咱們所有人都認同才行,如此就讓他在南京城一日,便隻能一日盯着那些賬目,無暇他顧。
這等口徑,諸位可不要錯亂了。
”
他現在是擺明車馬,賬目恭順的送到嚴紹庭手上。
至于說嚴紹庭能不能從這些賬目裡查出些什麼,反正他就是打死不認賬。
想要認賬,那也成。
重新查。
這麼多衙門,一個個查過去,一個個的點頭認同。
不然就是不作數的。
徐養正卻是想到了旁的事情,低聲說:“楊部堂、諸位,其實還有件事大夥得要留意了。
”
有了徐養正在一旁主動給自己打配合。
楊宗氣當即開口:“徐侍郎有什麼要說的隻管說,咱們這些人如今也都是一條繩上的,沒有外人。
”
衆人亦是目露好奇的看向徐養正。
徐養正這才開口道:“昨日那個嘉靖四十一年的榜眼王錫爵,領了朝廷的差事南下,到了戶部衙門公幹。
而後下衙的時候,他便自衙門裡帶着不少小吏去了嚴紹庭那裡,似乎諸位的衙門也有些小吏是過去了吧。
”
這話一出,衆人頓時皺眉思索了起來。
他們昨日下衙後便基本都離開了衙門,而後便是被楊宗氣請到了這金陵樓,對衙門裡的事情倒還真的不怎麼清楚。
徐養正苦笑着搖頭道:“那些小吏都是去年開始,依着朝廷定下的待官生保送制,以秀才、舉子的身份進的衙門,朝廷意思是幹滿九年考評無過且上等,便給予出身和官身。
這些人大抵是認準了嚴紹庭一個恩師的名頭,如今紛紛趕上前奉承去了。
”
楊宗氣立馬眉頭一皺:“徐侍郎是說,他嚴紹庭要讓咱們衙門裡的胥吏為他查賬?”
徐養正點點頭:“恐怕是這個意思,隻是這件事原本我未曾在意,現在想來隻怕就是為了查賬來的。
”
楊宗氣當即猛的一拍桌子。
“好膽!”
“等下本官便回衙門,看看哪個狗吏膽大包天,敢當着本官的面跑去嚴紹庭那裡獻殷勤出工出力!”
“誰敢去,就别怪本官将他趕出公門!”
徐養正笑着點了點頭。
他說這件事,其實就是為了這句話。
不然真要是讓南京的胥吏們都跑去西苑話為嚴紹庭查賬,那事情可就要兩說了。
但在座的南京吏部尚書王用寶卻是皺着眉頭,沉聲開口:“待官生……朝廷和内閣的意思,這些人到底是和尋常胥吏不同,他們本就是有秀才和舉人功名在身的,隻是科舉無望,這才走了待官生這條路……”
楊宗氣立馬轉頭看了過來:“怎麼着?依着王尚書的意思,我這個南京總督糧儲大臣,難道還不能将自己衙門裡的小吏趕出去?”
王用寶沉着眉頭看向楊宗氣:“尋常小吏,楊部堂想要趕出去,自然可以肆無忌憚。
但這些待官生,那是落在國子監的名單上,是裕王爺和高閣老管着的,難道楊部堂還想将裕王爺和高閣老定下來的人趕走?”
說着話,王用寶這位南京吏部尚書卻在腦袋裡飛快的盤索了一番吏部的賬目。
所幸。
吏部并不是管理錢糧的衙門,也沒有什麼過往錢糧,左右也隻是衙門裡的用度以及考功賞罰。
這點賬,就算是有錯漏,落在自己身上至多也就是一個警告罰俸。
甚至連罰俸都不會有。
隻是官場上,尤其是在這南京城裡,為官之道,頭一條就是和光同塵。
不然,自己昨夜明知楊宗氣的心思,可為何卻還要在這金陵樓足足待到現在。
和光同塵嘛!
然而聽着王用寶這位管着江南官吏的吏部尚書的話,楊宗氣卻是眉頭大鎖。
“當真一個都不能趕走?”
王用寶隻是淡淡的看了楊宗氣一眼:“便是楊部堂不怕得罪了裕王和高閣老将這些人趕走,可趕走後呢?難道你楊部堂還能将他們下獄,不讓他們去西花園?”
人能趕出衙門。
可就算是楊宗氣,也不能攔着這些人不去西花園。
聽到這番解釋。
楊宗氣又是一陣心火上頭:“難道咱們就拿他嚴紹庭沒有辦法了?”
徐養正在一旁緩緩開口:“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既然這些人是衙門胥吏,那自然要守衙門的規矩。
王尚書所言極是,與其将他們趕出衙門,還不如拿着規矩管住他們的腿。
”
楊宗氣這時已經是陰沉着臉。
半響後。
才當着衆人的面啐了一口。
“老子從今天開始就盯着,看誰敢當着老子的面去找嚴紹庭媾和!”
……
“告訴他們,既然如今走了待官生的路,九年期滿考評絕不能出錯。
如今白天務必要在衙門裡好生當差做事,以衙門公務為先。
衙門的事情處理完了,再來西花園。
”
西花園書房。
嚴紹庭看着從書房一路堆到外面的那些裝滿了賬目的箱子,對一旁正在為自己奉茶的王錫爵叮囑道。
王錫爵将一杯茶送到嚴紹庭面前,然後點點頭:“先生放心,這事我已經和師兄弟們交代好了,不會在這件事情上讓别人抓住把柄。
”
見王錫爵已經安排好了。
嚴紹庭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再告訴他們,等這一遭事情辦好了,若是他們願意,到時候可以讓他們去京中各部司衙門做事,亦或是他們自願去往的地方。
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