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二年進士及第,當年就館選庶吉士,授以翰林院編修。
這些年大侄子也一直是在翰林院那等清貴的地方養望。
張家并不急。
當下朝局動蕩,并不是推動侄子張四維走上台面的時候。
雖同為晉黨,可内部依舊充斥着利益訴求。
王謙終究年輕,被張遐齡如此一問,頓時一愣。
随後他皺起眉頭,目光掃了一眼外面。
猶豫了片刻後。
王謙才開口道:“似是有些淩亂……”
他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說。
因為自己這一趟是央求着家裡,才跟着張家二叔一同下來。
名義是為了讓自己增長見識,可自己不過是為了南下遊玩罷了,哪裡顧得上去打量什麼。
見王謙果然如自己所猜的一樣,隻知遊玩戲耍。
張遐齡心中淡淡一笑,臉上卻是不顯:“不光是淩亂,旁邊馬棚那邊隐隐約約已經成了廢墟,可見這裡生了變動。
”
“變動?”
王謙臉上一緊,他趕忙湊到張遐齡身邊,小聲說道:“該不會是南京那邊的人對嚴紹庭下手了吧?”
若不是看在兩家的關系,張遐齡此刻當真是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愚蠢!
愚蠢至極!
張遐齡強忍着,搖了搖頭平聲靜氣道:“南京端無可能出手,這是死罪。
但嚴紹庭這一趟南下,卻已經可見不會太平。
”
見張遐齡這般說,直到看不成嚴家和南京那邊打起來,王謙有些無聊的哼哼着重新坐了回去。
張遐齡無奈的笑着說道:“雖說這一次是嚴紹庭提出要見我們,但說到底卻是我們有求于人家才是。
現在這邊出了事,我們等一等也無妨。
”
說完後張遐齡便微微合上雙眼。
他覺得自己說的再多,恐怕王謙一時半會兒也難想明白。
果然。
雖然張遐齡已經将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但王謙卻還是皺着眉,且對于張遐齡所說的話帶着些嗤之以鼻。
在他看來,晉黨并不需要對嚴黨有什麼訴求。
晉黨的基本盤在山西和九邊。
嚴黨呢?
目前來看,嚴黨在地方上并沒有基本盤,大頭都是落在京師朝中。
真要是說的話,還得是嚴黨有求于他們晉黨才是。
就如年前,嚴黨不就拿下了延慶州幾個位子。
可如果沒有他們晉黨點頭,嚴家如何能在延慶州拿到那幾個位子。
不過此行做主的卻是張家二叔。
現在張二叔這樣說,王謙也隻能是将不滿壓在心中。
兩人坐在雅間裡也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門口位置。
隻見嚴紹庭帶着酒氣和笑意走了進來。
恍惚間。
王謙隻覺得這人當真是年輕。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
嚴紹庭已經是眼神飛快的掃視了一圈,而後沖着明顯是這一趟晉黨能說話做主的張遐齡拱手道:“還請多多見諒,今日水驿遭遇白蓮教賊子襲擾,又值漕運王總督到來,不免與王督憲說了些事情耽擱至此。
”
對于嚴紹庭的解釋,王謙自然還是嗤之以鼻。
張遐齡則是面上含笑,心中警醒。
雖然嚴紹庭嘴上說的是水驿遭遇賊子襲擾,但他卻清楚,其實就是白蓮教在今天于此地刺殺嚴紹庭。
這可是大事啊。
弄不好,嚴紹庭還沒進南京城,這江南地界就要有一場大動蕩。
張遐齡趕忙抱拳還禮,堆砌着滿臉的笑容:“賓客言重,我等區區商賈下民,能得以見到賓客尊顔,實乃我等之幸。
”
嚴紹庭随意的擺了擺手,從張遐齡的臉上掃向在其身後臉色明顯帶着不滿的王謙。
他沒有多加理會。
而是繼續笑着說:“哪裡的話,既然是楊尚書推舉,那你我便也算是朋友,何分商賈下民,且快快落座。
”
張遐齡笑吟吟的點着頭,卻還是規規矩矩的等着嚴紹庭落座上方,随後才繼續躬身道:“下民蒲州張遐齡,這位是蒲州王巡撫之子王謙。
此次下民得楊尚書指點,南下兩淮,便是聽憑賓客吩咐。
”
坐下後端起茶杯的嚴紹庭,目光輕飄飄的從王謙身上掃過。
年輕人總是将心思放在臉上。
久經朝堂之上那幫老狐狸曆練的嚴紹庭,如何能看不出來。
他依舊是無視了年輕的王謙,看向張遐齡。
嚴紹庭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外和吃驚,佯裝驚訝道:“難道是張翰林的家人?怪不得方才我來此處,便覺得張兄頗為眼熟。
”
這一下輪到張遐齡吃驚了。
對于嚴紹庭這話,分明就是知道了自己的來路出身。
可大侄子不過翰林院區區一介編修。
嚴紹庭竟然都能如此了然,僅僅于此卻可以窺見此人之厲害。
張遐齡當即滿臉堆笑的拱手道:“我那侄兒在朝多年,終日待在翰林院修書,對朝廷無有功勞,竟然能讓賓客記下,何其之幸。
”
看着嚴紹庭隻和張家二叔交談,一旁的王謙那叫一個氣啊。
張四維不過一個翰林院編修。
可自己父親,卻是都察院右佥都禦史、巡撫甯夏啊!
嚴紹庭随意的擺擺手,示意張遐齡、王謙二人坐下。
随後他才繼續說道:“張翰林在院中盡心做事,乃是有口皆碑的,想來日後定能在朝中嶄露頭角,為朝廷立下樁樁大功。
”
說着話嚴紹庭卻也細細的想了一下。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就是眼前這位張遐齡的那個大侄子張四維,日後是能一路走到内閣首輔的位子上。
張遐齡連連搖頭推辭,心裡對嚴紹庭的評價卻是一次次的拔高,兩人之間倒是一時間相談甚歡。
可王謙卻是愈發氣惱。
眼看着嚴紹庭久久不說正事。
他終于是忍不住高聲開口:“嚴紹庭,我們是你叫來的,現在我們人來了,你到底要做什麼難道一直不說出來嗎?”
這話從他嘴裡剛一出口,張遐齡便是心中猛的一顫。
他當即回頭,臉色陰沉:“放肆!”
嚴紹庭卻隻是淡淡的看向王謙:“哦?你是……難道此次山西來人,由你做主?”
王謙眼神閃爍了一下,卻還是仰着脖子道:“家父右佥都禦史、巡撫甯夏!我……我也能……”
他想說自己也能說上話,也能做上主。
但他的話尚未說完。
嚴紹庭便是冷哼一聲:“你爹來了,也不夠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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