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十足,最能佐酒。
豆腐炖魚算是經典做法,卻也最能激發出食材的本味。
倒是那道帶着濃濃辛辣味的爆炒魚雜,最讓嚴紹庭中意。
王廷聞言,在一旁陪着笑:“江南多水澤,魚蝦豐富,賓客若是喜愛,在下在淮安城裡還識得一位擅做魚的大廚,回頭可讓其跟随賓客一同前往南京。
”
這是要送廚子的意思了。
雖然不是什麼金銀珠寶,可想來王廷也不可能光是單送廚子,定然是連嚴紹庭往後的一應吃喝都給包了的。
這都是送廚子之外的應有之意。
嚴紹庭夾起一塊魚籽,送入腹中,而後側目看向言稱要送廚子的王廷。
他面帶笑容:“王督憲不好奇今日前來刺殺的賊子是何身份,又是目的為何?”
王廷臉色愣了一下,讓帶着幹笑開口:“此事有錦衣衛操辦,想來賓客定然能知曉首尾,不過在下隻是總督漕運,雖然心中确也好奇,但這等案情想來極為緊要,自然不敢多做打聽。
”
嚴紹庭嗯了聲。
這個王廷倒是知道分寸。
但當真如此嗎?
他笑着說:“那不如王督憲猜猜,今日這些賊子到底都是何等來路,又是為何要對本官行刺?”
“這……”
王廷面露難色,但很快便收斂神色,一番深思後沉聲開口:“若是在下猜測無錯,定是那終日為禍鄉裡的白蓮邪教所為!”
“哦?”嚴紹庭面露好奇:“那為何這些邪教中人要對本官行兇?”
此刻王廷這個漕運總督的後背已經滿是冷汗。
雖然他的年齡都可以當嚴紹庭的爹了,但面對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卻隻覺得壓力如山大。
這等感覺。
就如同自己在京的時候,面對那些個内閣大臣一般。
王廷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了起來。
他長長的吸着氣,低聲開口:“這些白蓮賊子曆來都與朝廷官府作對。
此次賓客奉旨南下,乃是為了做利國利民的大事,這些賊子定然是聽聞此事,方才要以刺殺賓客來攪亂朝廷安排。
”
面對王廷的猜測,嚴紹庭隻是淡淡一笑。
他在王廷的注視中,輕笑着說道:“其實在下也并未知曉這些賊子身份是什麼,更不知道究竟為何要行刺與我。
不過……不如就與王督憲一起聽一聽,這些賊子都招供了什麼?”
王廷緊繃着臉:“這……不好吧……”
嚴紹庭隻是搖了搖頭。
而齊大柱已經是帶着滿身的血氣走了進來。
看着先前在驿站外面,被嚴紹庭下令去将所有賊子都殺了的人齊大柱走進來,王廷眼角不由的抽抽了起來。
而齊大柱卻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随後齊大柱便雙手抱拳。
嚴紹庭開口道:“現在可以說說,這些賊子是何身份,來意為何。
”
齊大柱點點頭,便颔首說道:“回禀賓客,今日我等所擒賊子,在用了極刑之後皆如實招供,他們乃是白蓮教的人。
”
王廷心髒猛的抽抽了一下。
嚴紹庭則是面帶笑容的側目看向王廷:“王督憲倒是猜對了。
”
對此。
王廷隻能是臉上陪着幹笑。
齊大柱又說:“依着這些人招供的,他們是得知賓客今年會奉旨南下,總理六省錢糧差事,他們怕賓客真在南京做成了事,讓朝廷得到更多的錢糧,所以這才各方打聽我等此行行蹤,則以在這馬頭鎮等着的。
”
王廷的雙手藏在袖中緊緊握成拳頭。
嚴紹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齊大柱這時候又說:“按照賊子所說,一旦他們今日得手,就會從洪澤湖乘船往西逃竄,一路逃向鳳陽那邊,然後再就地分散,藏匿行蹤和身份。
”
這一刻。
王廷隻覺得屁股下坐着一座火山,讓他坐立難安。
嚴紹庭卻隻是淡淡的帶着笑容:“想不到王督憲竟然如此神機妙算,竟然全都說中了!”
蹭的一下。
王廷這位職權形同六部尚書的漕運總督便已經臉色難看的站了起來。
他雙眼緊緊的盯着嚴紹庭,沉聲開口:“嚴賓客,本官和白蓮教可是從無往來,今日事先絕不知曉會發生這等事情!隻是這些邪教之人曆來為非作歹,本官方才清楚這些人為禍朝野的本事和野心,所以才會如此猜測。
”
今天在這馬頭鎮水驿行刺的賊子身份和目的,全都被自己說中。
這無疑是在說,自己是事先知道這件事的。
王廷滿臉鐵青。
這事要是說不明白,這個罪名恐怕真要扣在自己頭上了。
嚴紹庭卻隻是搖了搖頭:“在下自然知曉王督憲能坐鎮運河,自然是因為朝廷信任,斷不可能與白蓮教有染。
”
聽到這話從嚴紹庭嘴裡說出來,王廷不由松了一口氣。
但很快。
嚴紹庭便又說:“隻是……”
他的雙眼淡淡的看向王廷。
但這句隻是,卻又讓王廷渾身繃緊。
嚴紹庭面帶笑容,大有深意道:“王督憲,可莫要忘了您雖是總督運河漕運,還是鳳、揚、廬、淮四府并徐、和、滁三州巡撫……”
說完後。
嚴紹庭這才低頭,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酒。
而王廷卻是徹底慌了。
是啊。
自己雖然沒有和白蓮教有染。
但自己除了是漕運總督,還是四府三州巡撫。
如今自己巡撫的地界上出現白蓮教行刺朝廷欽差命官的事情,那就是自己這個巡撫的過錯,因為自己沒能掃清所轄地界上的白蓮教。
在官位和體面之間。
王廷很快就做出了選擇。
當着衆人的面,王廷直接躬身彎腰,抱着拳向着嚴紹庭低下了頭。
“還請賓客救我。
”
“賓客日後但有吩咐,在下定當全力以赴!”
屋中寂靜無聲。
那前來為朱七清理傷口的大夫,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些話是自己能聽的?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
屋外有人走到了門口。
“啟禀賓客。
”
“有一山西商賈,手持兵部楊尚書書信,說要拜見賓客。
”
原本還在琢磨着,自己該如何處理這個王廷的問題的嚴紹庭,聞言眉頭不由一挑。
今天的事情當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自己一路南下,都是平平安安無事發生,偏偏就在今日遇刺。
而自己遇刺後,淮安府和漕運總督衙門的人才姗姗來遲。
同樣在現在。
南下一路都沒露面的晉黨。
竟然來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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