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萬壽宮大殿内,都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當張居正喊出,要以何種方法,确定往後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恩科榜單定額取士之法後。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隻是。
人們的心思,卻各不相同。
有鑒于衆所周知的事情。
現在的朝堂之上,被降為順天知府的張居正,就是旗幟鮮明的變法派。
這位順天知府,還保留着東閣大學士的官職。
這就導緻,朝中有一批官員是堅定而自發的追随在了以張居正為核心的變法派周圍。
如果說張居正隻是想借題發揮,用今年剛剛發生的春闱會試誣告案,來達成大明會試三榜更改為兩京一十三省榜,那這并不是一件多麼緊要的事情。
畢竟如何更換。
南方總是取士數量最多的地方。
可張居正給出的方法,卻是以各道人丁戶口數目來确定各榜定額取士的數量。
這可就不是奔着會試公允去的。
而是奔着清查各省人丁戶口去的。
清查各省人丁戶籍,可是和張居正之前提出的清丈天下田畝,是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論的。
這就是張居正繞了一個大大的彎子,從春闱會試誣告案,轉而又延伸到了他要繼續推行變法革新的事情上。
嚴讷、潘恩等人,目光不禁投向了徐階。
方才你徐閣老,可是說了支持張居正奏請的改三榜為兩京一十三省榜。
那你徐閣老是不是也支持張居正要清查各道人丁戶籍,乃至于是清丈天下田畝?
好啊!
上一次就該看出來。
你徐階才是那個最大的變法派頭子!
嚴讷當即拱手開口道:“陛下,該南北中三榜為兩京一十三省榜,臣并無異議。
”
這是需要表明的态度。
那就是他不是反對讓春闱會試,朝廷掄才取仕的大事變得更加公允。
緊接着,嚴讷便開口道:“但若是依照順天府所奏之法改制,則并非公允之道。
”
“國朝上下,天下兩京一十三省,人丁戶籍朝中本就有存檔。
衆所周知,天下湖廣、南直隸、江西、浙江每多讀書人。
”
“而人丁戶籍,則河南人丁最多。
可河南人丁衆多,但讀書之輩卻少于南直隸、湖廣、江西等地。
難道依着順天府所奏,就要讓人丁戶籍最多的河南,成為朝廷取士最多的地方?而反觀讀書人最多的南直隸、湖廣等地,卻因為人丁戶籍不如河南,所以春闱會試定額取士,就要少于河南?”
“臣以為,此法并不妥當,也有失公允,并不與順天府所奏請的改三榜為兩京一十三省榜,是為公允符合。
”
嚴讷說完之後,刑部尚書潘恩便當即跟進附議。
畢竟嚴讷所說的都是朝廷現在就能查到的事情。
大明兩京一十三省,以河南、山東人丁戶籍最多,可若是論起讀書人,卻又是南方的湖廣、南直隸等地最多。
張居正所說的用各省人丁戶籍來計算分榜定額取士的法子,才是最大的不公允。
對于嚴讷提出的質疑和問題,張居正顯然早就考慮到了。
他當即微微一笑,不急不慌的開口道:“禮部言及南方多為讀書人,而北方人丁戶籍衆多卻少有讀書人,可禮部執掌教化,又如何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等情形呢?”
為何會造成北方學風弱于南方的情況?
張居正将這個問題擺了出來。
嚴紹庭當即淡淡一笑。
這件事若是當真要較起真來,那都能向前追溯到五代十國時期,要是鑽牛角尖,都能直接追溯到漢末。
從漢末開始,天下每有動蕩大亂,便都是長江以北地區最為混亂,各地之間軍閥混戰,人人都能拉起一支隊伍割據一方。
南北朝時,更有五胡亂華,北地漢人幾乎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
再有五代十國,那些野心家們蠶食着巨唐的骸骨,征戰在北方的蒼茫大地上。
舊事王謝堂前燕,也早就化為金陵城中幾堆墳茔。
遙遠的關隴士族,河東五姓七宗,也在那一場場浩劫之中轟然倒下。
而南地呢?
因為有秦嶺淮河加之長江天險,曆來都能偏安一隅。
一旦真的事不可為。
大不了便是領銜投誠罷了。
任憑北地如何血流成河,江南永遠都是歌舞升平。
皇帝誰人都能坐。
可江南士族大戶,卻能傳承千年。
一方年年征戰,一方偏安一隅。
學風如何,自然可見分曉。
連命都保不住,還想着讀書考取功名?
朝不保夕的情況下,北地更專心的是如何存活下去。
這個問題。
但凡是個人,都能看明白。
所以嚴讷沒有開口解釋。
張居正則是緊接着說道:“前宋錯失百年燕雲十六州,乃至本朝太祖高皇帝五次北伐,收複舊時山河。
如今方才修養不到二百年,便已文人悍将無數。
“朝中,高閣老、郭尚書、高尚書等人也皆為北地出身,豈不說明北地學風正在興旺?
“我朝萬世長存,代代相傳,二百年修養便已有無數北地之人為國效力。
今日之人又如何知曉來日北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