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臣實在不敢估量,朝廷和内帑已有多少錢谷被貪墨。
“如今既有良策,雖包含弊端,但隻需稍加警惕戒備,施行于天下,則天下錢谷無損,朝廷和内帑錢糧充盈,再不複朝廷與内帑用度之上,捉襟見肘,難堪不已的局面。
陛下聖明,自當能聖裁獨斷。
”
完了。
老道長大概是要同意徐階的請求了。
當徐階說出最後這番話的時候。
嚴紹庭心中不由一歎。
這個徐階,算是抓準了皇帝的心思。
老道長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
自然是有人在下面偷偷的貪墨了本該屬于他的銀子。
與之相比,黨争又能算得了什麼?
這麼多年來,朝廷裡的大小紛争,還不知道有多少,其實是出自皇帝之手,或是經過皇帝授意準許的。
唯有銀子。
才是老道長最看重的事情。
果然。
這一次。
嘉靖當即開口道:“照準徐閣老所請!”
他沒有再給其他人開口辯駁的機會,當即就真的聖裁獨斷了。
大明朝要開始施行稅課折銀計算征收。
将主意拿定之後。
嘉靖便笑着點點頭看向衆人。
“雖然朕允此法,卻非有意變法革新,亦非不知其中利弊。
”
這話算是劃下了一個道道。
你們不能因為這件事,借機議論奏請變法革新。
嘉靖緊接着又說道:“但亦如徐閣老所言,戶部當先行清查天下各道府縣所征稅課之物,追溯過往作證之物物價,取自均價而定為成例。
不可使商賈借機盤剝百姓,亦不可使商賈大肆高價賣與朝廷!”
嚴紹庭當即開口:“陛下……”
而徐階卻是長長的躬身作揖:“臣領命!”
嘉靖看向了憋着一肚子話的嚴紹庭。
“嚴卿,朕意已決。
”
說完之後,嘉靖目光審視的看向嚴紹庭。
嚴紹庭心中微微一歎,事已至此,老道長心意已決,已經是再難更改這件事情了。
他隻能心存不甘的躬身颔首:“臣領命。
”
當嚴紹庭也無話可說後。
在場衆人,則是一一躬身颔首。
“臣等領命……”
見眼前的臣子們,已經再無異議,嘉靖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緩聲開口道:“朕準行此法,乃為祖宗江山社稷。
天下财稅,皆是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無論何法,朝廷上下,凡官員胥吏,不得盤剝百姓,民間商賈亦不能借機行不法之舉。
“行此法,百姓便捷,官府轉運火耗銳減,實乃兩相便宜之事。
内閣并有司當行文地方,須當謹遵旨意辦事,若有不法,值此整饬吏治之時,一律嚴懲不貸!
此法始行于今歲秋糧之稅,但有情蔽報請有司知曉,加以改正,着令此後以為成例,不得改更。
”
“臣等謹遵聖命!”
這一次,殿内衆人已是齊聲回應。
而嚴紹庭卻是心中長長一歎。
看得出來老道長對這件事很急。
以至于都不等到明年再推行此法,而是要在今年夏稅之後的秋稅就開始施行。
百姓哀哀。
也不知道這一次被徐階一力支持的稅課折銀之法,又到底會滋生出多少貪腐之事,又會有多少百姓會因此愈發貧窮。
亦是在這時。
嘉靖的目光悄然的看向了嚴紹庭。
對這個年輕的官員,嘉靖的心思總是複雜的。
隻是臣子便是臣子。
再如何受寵,也該知曉身份是什麼。
嘉靖的目光變得悠長。
在衆人等待着退朝的時候。
嘉靖卻是開口道:“張居正身為内閣輔臣,雖立意社稷,卻不思社稷穩固,不曾進言奏對廷議,一意孤行,奏請變法革新,錯漏無數,着翰林院侍讀嚴紹庭傳旨,降張居正為順天府知府,奪其機預内閣之權。
”
轟的一聲!
原本已經等着下班回家的衆人,紛紛擡頭,滿目詫異的看向珠簾後一言而決的皇帝。
僅僅是這一番話。
張居正就從大明朝的内閣輔臣,變成了順天府的小小知府。
而嚴紹庭更是差點就要爆粗口。
老道長,當真是用心險惡!
連這種不當人的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讓自己給張居正傳旨,傳的還是将老張從内閣貶黜到順天知府的旨意。
老張這一次為何會被貶官?
因為奏請變法革新。
而自己呢?
過去同樣有過試圖奏請變法革新的舉動。
讓自己給張居正傳旨,這不就是想要破壞會發生的變法派私下串聯結合的可能性嗎。
而更為重要的是。
如今張居正已經旗幟鮮明的立起了要變法革新的旗幟。
從今天開始,隻要張居正在朝中一日,那他就和變法革新脫不開關系。
用心險惡的老道長這個時候讓自己去傳旨給即将如今的張居正。
這不就是擺明了要将自己和張居正放在對立面。
到時候張居正是變法派,自己就真的成了保守派,成了自己嘴裡所說的保皇派了。
但凡是朝中有支持張居正變法的官員,從此也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了。
老道長!
當真是不當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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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