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願花孔雀開屏
春日多雨,進入三月,雨水越發豐沛。
淅淅瀝瀝的雨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連着一顆,綿無盡頭。
三月十一。
再有十幾日便到約定的婚期了,桑虞權衡後還是聽了程岐的建議,尋了繡娘幫忙。
術業有專攻,再者,時間也确實是緊迫。
好不容易了卻一樁差事,桑虞自以為能放松一日,誰料一大早,剛送完繡娘便迎來了許久不見的另一位客人。
最近胡谙的身子一日差過一日,桑冀庭耐心等了好幾日,才終于得以暫時離開胡府。
結果外頭竟已成另一番天地了。
這一個多月他一直在給胡谙看診,許多消息都被封鎖着,頗為滞後。
誰承想一離開地方,出來就聽聞陛下下了聖旨,給程岐和桑虞賜婚。
一時間,桑冀庭心底的那股複雜與微妙急劇上湧,登時也顧不得什麽,便來了。
就算他不與桑虞有所謂的明面上的牽扯,胡家那邊怕是也全部查清楚了。
不過,少年人雖是沖動,到底也還是記得避着人的。
以至于桑虞大晚上瞧見對方鬼鬼祟祟來拜訪時,第一反應是把人趕出去。
但......
這是她的弟弟,與程岐也是舊識,到底不會那麽糊塗。
“已至戌時,合該是過了用晚膳的時辰了。
”桑虞佯裝不解,“你怎的這會兒來了?”
“我吃過了。
”
桑冀庭這次有點局促,以往總是活潑健談的人,莫名腼腆難言起來。
“我是有事......疑惑。
”
“沖動之下,想來問問。
”
他心底的嫉妒早在來的一路上便無法自抑地滋生、蔓延,就連平日裏從不越界的言語,也變了調,“姐姐。
”
“你......不日要與他成婚了,是嗎?”
這話太像是舊情人帶這些埋怨意味的質問。
桑虞眉頭一皺,“我心悅他,自然是要家他的。
”
兩人沒有說名字,指的是誰,卻都心知肚明。
桑虞是覺得沒有必要,桑冀庭則純屬是想着晦氣。
以至于他落實了心中猜測,耳邊竟有了那麽一瞬間的空白。
心悅于程岐?
這話......
可真讨厭啊。
可,桑冀庭如同一個小偷般飛速瞟了眼眼前人的神情,察覺到桑虞眼底的認真與顧慮,嘴上便被封了膠。
他向來是不願讓姐姐為難的。
與程岐比,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他隻有這麽一絲微弱的、可以勝出的優點了。
若是再讓姐姐為此事煩憂......
光是想着,桑冀庭便不再多問了。
一時間,兩人間的氣氛沉寂幾分。
窗外偶有蟲鳴,輕而緩,消減了室內的尴尬氣息。
“我就是聽外人在傳。
”思及魏延璋那副嘴硬模樣,桑冀庭心下稍稍安慰些許,好歹,桑虞是肯見他的,而不是當沒看到拜帖,再開口,少年的語氣好上不少,“這種大事,到底是想來确認一下的。
”
隻是不承想,确認的時間久了,難免引來不想見的人。
等聽到程岐的名諱時,腳下更如同紮根了一般,絲毫不願動彈。
大晚上的,這男的來幹什麽?
定是不安好心!
老熟人之間的想法亦是相似的。
程岐一進到門楣邊,剛在屏風後站定,便一眼瞧見了桑冀庭這個不速之客。
伴着少年人有些嬌嬈造作的嗓音,聽得人一陣無語。
他這幾日一直遵循着婚前的規矩,誰承想竟又被這這小子鑽了空子!
一次兩次還不夠嗎?
也不知天天哪裏來的這些怪樣子,跟嗓子捋不直樣的。
心下唾棄,再開口,他無意識也學着加入進來,“你們聊的這麽投緣,倒是我來的不妥了......”
這話一出,頓時惹得兩人目光皆投注。
桑冀庭瞧見老熟人這幅帶着幾絲熟悉的、茶裏茶氣的模樣,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程公子說笑了。
”
“我與阿虞畢竟是同齡人,難免會更投緣些。
”
同齡人?
毛都沒長齊,就在這兒指桑罵槐了?
果真和小一些時候一樣讨人厭。
“每個年紀各有特色,年長幾歲,也有別樣的投緣。
”
程岐說着,眼睫止不住輕顫,衣袖下的指節虛握,下意識忍住了想要更近一步的想法。
隔着鎏金山水屏風,做賊一般飛快窺視了眼那道模糊的倩影。
俗話講,婚前若是見面,婚姻則不那麽順利。
他有心希望他和桑虞今後能更加順遂,故而眼下,更是小心謹慎。
這樣的場景頗有幾分熟悉,落在桑虞眼底,令她忍不住想起某個午夜,那段尴尬的回憶。
好在桑冀庭沒有那人這麽神經,不至于深夜拜訪。
時過境遷,這會兒在想起當時的場面,桑虞心底無端有幾分遲來的抱歉和心虛。
夜半時分,孤男寡女。
若她是程岐,定然也是會多想的。
正想着,一擡眼冷不丁兒與屏風那端的黑眸相撞,隔着薄薄的幾層紗幔,男人眼底的情意赤裸裸地迸發出來。
像是過去每每兩人碰上不爽的事,意見相同時蛐蛐着那般。
此刻,這股默契亦然。
以至于桑虞甚至有些不敢往那個方向再看。
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