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城中才稍稍緩解幾分。
桑虞回了桑府,月彌便趕忙迎了上來。
這一段時間,她陪着府裏的老人一齊看管桑家的鋪子,歷練之後,人顯得內斂了許多,這回見自家小姐全須全尾地回來,一顆心才落至實處。
主仆兩人念叨完,又交接好鋪子的事情,方才問起這一路的情況。
月彌自小便侍奉桑虞,對她和程岐的事情可謂是知道個□□成,眼下聽聞這一路上如此多的事情,又如此艱險,一顆心登時又七上八下地跳了起來。
但......自家小姐的神情,怎的瞧着倒像是正濃情蜜意着呢?
像蘇州隔壁嬸嬸的那個兒子,每每見到他未過門的妻子,便是滿臉紅暈,吐詞也是結結巴巴的。
月彌仔細觀察了會兒,一雙眼睛小刷子似的眨呀眨。
片刻,目光随着桑虞一道,有意無意地往皇宮方向望去。
......
皇宮。
紅牆白雪,宮內樹木凋盡,宮人在宮道上灑掃着,厚厚的積雪被一齊掃至一側。
程岐跟随着宮人的指引,一路往禦書房去。
書房內,南宮樾已然恭候多時,見人來了,陰戾的眉眼才稍有緩和,面上端出一副溫和模樣來,“許久未見程卿了。
”
程岐走至書案前幾步,目光停至南宮樾身後一臉生的婦人身上,片刻,躬身行禮,“陛下金安。
”
男子姿态恭敬,舉手投足叫人挑不出絲毫錯處,可落在南宮樾眼底,是怎麽瞧怎麽刺眼。
半晌,待看到對方真的把燕郡軍隊的兵符帶回來時,這股厭惡感更是攀至頂峰。
燕郡太守推三阻四的做派猶在眼前,可......換了個人去,對方便這麽好說話地把東西交出來了?
那楊鄲到底有沒有把他當皇帝?
這滿朝文武,到底有沒有衷心不二的呢?
這些人......
南宮樾回神,淡淡瞥了眼木盤之上的東西——
月牙狀的玉佩,觸及生寒,上頭帶了幾分燕郡當地特有的圖騰樣式,說實話,南宮樾看不出那到底是什麽。
“隻有一半?”他問道。
程岐不卑不亢,“另一半在太守手中。
”
“微臣打聽過,這玉雖隻有一半,但效用是一樣的,一樣可以當做兵符,調動軍隊。
”
這樣一查便知的大事,想來對方是不敢欺瞞的。
南宮樾心下有數,旋即盤算着這幾日探查一番,半晌,忽地道:“愛卿臨行前,朕曾答應過你一件事。
”
程岐面上似是一愣,而後神色陡然變得驚喜萬分,“陛下日理萬機,卻還能記得微臣的私事。
”
“微臣......”他大概是有些激動,神色裏的欣喜滿得要溢出。
這樣的表現,無疑使得南宮樾眼底的忌憚少了兩分,不過也僅僅隻是如此。
桑虞......她還在孝期吧?
他定定注視了片刻,須臾,起身打開了的盒子。
明黃的聖旨靜靜居于盒內。
但此時吸引程岐視線的,卻是手持木盒侍奉着的人——
尋常婦人的打扮,神色間全然是溫和,而南宮樾也像是極其信任這婦人,姿态隐隐透着些依賴。
更重要的是,此人......程岐離開京城前,是未曾見過的。
短短兩三個月便迅速取得了帝王的信任,這樣的人......
他的心裏有了計較,佯裝不經意道:“陛下身側的這位是......?”
“自己人。
”南宮樾的用詞很是家常,甚至隐隐露出幾分親昵,尋常人家這樣調侃介紹自然是沒問題,可關鍵是,他是帝王。
信任誰、讨厭誰,合該不能這麽直接表露的。
程岐一時有些拿不準對方是真的真心流露,還是旁的什麽,面上微微颔首,轉了話茬,“微臣還有一事,想要請求陛下。
”
賜婚聖旨被他拿在手裏,“微臣的夫人尚在孝期,懇請陛下能夠免除。
”
“我朝孝期為三年,想來程卿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南宮樾調侃道。
此刻,若是不知內情的人來看,隻怕是會以為這是副君臣相和的絕妙場景。
程岐揚了揚唇角,沒有否認,“臣心悅她許久,陛下早知,何故要再次調侃?”
反正藏着掖着也是一樣,倒不如把人放在明處,把事情說個明白。
有明面上的弱點,總好過桑虞哪一天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暗算好。
拿定主意,程岐面上笑意更深,“陛下以為如何?”
南宮樾這次沒為難他,大手一揮,又寫了道奏旨。
一套流程下來,竟也不過小半個時辰。
馬車一路往回,車上,程岐終于小心翼翼揭開了那抹明黃,仔仔細細看了兩三遍,方才罷休。
一切塵埃落定。
他終于,能成為桑虞的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