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主動找上了自己。
樓符清的确沒有盡全力去找賀星舟,因為那段時間有一件更緊急的事情令他焦頭爛額,便是燭玉潮的身份。
可看到賀星舟,樓符清還是不免有一絲慶幸:“娘子一直在找你,既然你沒事,便跟本王回去見她一面,娘子也好安心。
”
賀星舟卻沒動,他又叫了一遍“嘉王”,随即說道:“星兒。
”
樓符清聽見“星兒”二字,瞬間汗毛豎起:“你,也是星兒。
”
賀星舟點了點頭:“看來你還記得我。
”
樓符清的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奇怪:“本王怎麽聽說賀醫師失憶,早已忘卻了自己的過往。
難不成,你是騙人的?”
“那年我還沒等到你提審,便發高熱失憶了。
所以我并不知道你的情況,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
賀星舟的語氣總是淡淡的,讓樓符清十分來氣:“那現在呢?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調查一下就能猜出來了。
況且雖然王爺相貌變了,但有一點與幼年時是很像的,那便是,都很會裝模作樣。
”
這樣隐秘的事,怎會是賀星舟一個醫師能夠調查出來的?
可那時的樓符清已經怒不可遏,并未聽出賀星舟話語裏的不對勁。
樓符清掐住賀星舟的脖子,語氣狠厲道:“你知道本王的身份又如何?你沒有任何事能威脅到我!”
“咳、咳咳……王妃還在等着見我,你松開……”
“見你?”樓符清忽然大笑一聲,放開了賀星舟,“賀醫師失蹤許久,誰知道你如今你是死是活?即便我殺了你,又有誰能肯定此事一定是我做的?”
樓符清被賀星舟徹底激怒,新仇舊恨交織之間,他昏了頭,将那長劍狠狠插丨入賀星舟的要害之處……
“在石宮時,我曾和你說賀星舟要殺我,那是假的。
隻是這真相太過難以啓齒,我害怕你知道真相之後會恨我一輩子,”樓符清默然握緊了雙拳,“我知道這些話說出來你會怎麽看我,但,我實在不願再騙你任何事了。
”
“星舟失憶之後,從未做過任何壞事,反而醫者仁心,救治了許多得了疫病的百姓,”燭玉潮哽咽道,“即便他曾對你袖手旁觀,也罪不至死!”
“對不起,我是個睚眦必報的小人,沒辦法原諒任何一個傷害過我的人。
”
樓符清隻覺心中絞痛不已。
自賀星舟死後,幾乎每一次提到他的名字,燭玉潮都會落淚。
即便如今燭玉潮知道賀星舟不過是個小偷,她依舊會為賀星舟說話……
可偏偏這事樓符清又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終究還是他走錯了路。
樓符清這輩子都不想再提這個人了,他僵硬地轉移了話題:“其實,我是在你墜崖之後,才知道你就是小昭的。
”
這事燭玉潮倒是不疑有他。
畢竟若樓符清早知真相,絕不會拖到今日才和燭玉潮相認。
“我去蕊荷學宮找聞棠之前,曾去過貧民窟。
興許是我詢問的方式太過粗暴,或是他們羨慕你去了學宮?總之他們統一口徑,說小昭已經被人打死了。
所以作為回報,我就将他們真的打死了,”樓符清道,“我從未相信過他們,可那時你改了名,我又急着去學宮,便這般陰差陽錯……直到我發現蕊荷學宮有個叫伊朝朝的學生。
”
燭玉潮一愣。
樓符清頭一回見伊朝朝,是在蕊荷重建之時。
那時付浔說,樓符清突然不見是去找皇後了。
原來那時候便初見端倪……
“玉潮,你會因為一個星字動容,我也會,”樓符清緩緩道,“我還記得自己剛回宮時,陸嫔總叫我星兒。
剛開始我還沒覺得什麽不對,可後來陸嫔親口告訴我了我才知道,她是在提醒我:‘永遠不要忘記自己曾流落民間的卑賤之身。
’”
燭玉潮腦中忽然閃過樓符清在雪魂峰醉酒時對陸嫔說的一句話:你是這個世上最明白怎麽往我身上捅刀子最痛的人!
“……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燭玉潮喃喃道。
樓符清越說越激動:“甚至先皇還用這個字來諷刺我!樓瑆、樓瑆……在他人看來的美玉,在我眼裏隻是個肮髒不堪的窟窿!”
燭玉潮心尖一酸:“別,你別這樣說。
”
“我從未厭惡過星兒這個名字,”樓符清的聲音不知不覺間染上了哭腔,“我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他們玷污了師父給我起的名字,可他們以此挖苦,我心裏真的很難受……”
“星兒,不要傷心。
”
那聲音太輕了,輕到樓符清還以為是幻覺。
“昭姐?”待樓符清猛然擡頭時,燭玉潮已起身欲離。
“昭姐!”
燭玉潮回過頭。
樓符清雙手捧着鑰匙,語氣幾近哀求:“……你願意幫我開門嗎?”
燭玉潮沉默半刻:
“奶奶身體很好。
你有空的話,回去看看她吧。
”
直到最後,燭玉潮也沒接過樓符清手中的那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