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的那隻,總會受更多的苦?”
“為何總是自責?”燭玉潮輕聲問道。
“記得有回惹樓璂不快了,他叫仆從來捉弄我,不知怎地将胳膊扭斷了,我不願聲張,卻還是被陸嫔知道了。
我一邊害怕,一邊又期待着她多看我一眼。
可陸嫔卻仍然坐在佛像之前,跪坐轉着佛珠。
她說我對不起她,對不起皇後,對不起樓璂……”樓符清自嘲地笑了一聲,“我那時候就在想,我怎麽對不起的人就這麽多呢?那我這輩子要做多少事才能贖清自己的罪孽呢?”
燭玉潮怔然。
下一刻,她便聽見樓符清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可惜,我本就不是善人。
即便我下了碧落黃泉、下了十八層地獄,也不會贖罪的。
”
燭玉潮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說了!”
樓符清便任由燭玉潮捂着,直到她漸漸洩了力,樓符清才啞聲道:“恕我太傻,直至去年,才真正對陸嫔失望;直至今日,我才将這份怨恨單獨剖離出來。
皇後實在是個心系百姓之人,若我真要贖罪,也該向她贖罪。
”
這番真心話,樓符清實在不好意思在周暮面前說,便隻好說予燭玉潮。
燭玉潮看着樓符清發紅的雙眼,認真說道:“皇後不會怪你。
”
“是我說太多了,”樓符清緩緩垂眸,輕摟住了燭玉潮,“娘子還記得那首歌嗎?”
說完,樓符清便低聲哼唱了起來:
“吾本是,荷花女,衷腸未訴淚如雨……”
燭玉潮點了點頭,她記得,這是樓符清在雪魂峰醉酒時唱的那一首。
“這是師父當年十分喜愛的一首民謠,”樓符清道,“她說自己在蕊荷做宮主時,學宮裏許多人都愛唱這曲子。
後來入了亂世,一切都天翻地覆,漸漸的,便很少有人唱這首曲子了。
”
樓符清輕拍着燭玉潮的脊背,她本就沒什麽困意,又實在不放心樓符清,便沒有閉上眼。
“可師父說,她一定要教給我,”樓符清眼裏盈了些笑意,“讓我唱給最愛的姑娘聽。
”
這一下,燭玉潮是不想睡也得睡了。
她假寐着,逃避着那個自己難以言說的答案。
樓符清卻沒有追問之意,隻是繼續哼起了歌:
“今宵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傷心曲……”
燭玉潮在樓符清輕柔的歌聲下,呼吸逐漸變得均勻。
“娘子,好夢。
”
……
繼千秋巨變、長纓現身以後,民間對正襄嘉王的傳聞愈演愈烈,甚至傳得有些邪乎。
有人猜測嘉王實是長纓之子,大皇子與三皇子并非皇後所出;甚至有人說嘉王是個身有魚鱗的神人,自小從他人不同,這才導緻了不受樓皇待見。
不過,無論謠言如何流傳,樓符清意圖謀反之事似乎已是闆上釘釘的事實。
朝臣們亂成一團,急需一人前往千秋穩定人心。
垂旒遮住了樓皇的眉眼,令臺下朝臣看不清他的神情:“太子,你說。
”
樓璂言辭懇切:“兒臣認為,六弟雖私自于千秋駐紮,卻隻能證明他集結兵馬,而不能篤定他意圖謀反。
”
“哦?”樓皇語氣聽來似乎有幾分意外,他摩挲着龍椅扶手,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開口道,“那麽,便由你去探查嘉王真正的意圖,如何?”
一個月後,千秋寺。
時至今日,宋瑾離已退至寺門。
她正練兵,便見樓符清遠遠朝自己走來。
宋瑾離暫時停下手中動作,對樓符清颔首道:“明日便要和宸武軍馬對上,現下我等先行退至此處預備。
”
樓符清沒有過多叮囑,隻是點了點頭:“宋家主做事,本王自然是放心的。
本王這會兒過來,是有他事。
”
還沒等宋瑾離發問,她便看見了樓符清身後那個飽經風霜的身影。
宋瑾離一愣,撲進了宋世澈的懷中:“父親……”
宋世澈似乎有些拿捏不準力度,隻虛虛地擡着手:“瑾離近日可好?”
“我很好,知道您還活着,我便更好了。
”
“對不起。
”
宋瑾離聽見這話不禁雙目一紅,卻強忍着淚意:“您曾教我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堅強,我做到了。
”
說完,宋瑾離松開了宋世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樓符清目光在此環繞一圈,卻并未看到宋瑾離身旁的暗紫身影,他疑惑道:“楚堯呢?”
“我并未叫楚堯前來,”宋瑾離說道,“即便他平日裏看着吊兒郎當,可有楚堯在雪魂看着,也不至于陣地失守。
”
看來宋瑾離雖然着急與父親相見,可仍有分寸。
樓符清對宋瑾離又放心了幾分。
如宋瑾離所料,翌日微光暈染天際之時,急促而雜亂的馬蹄聲也在沉靜的千秋寺門前響起。
燭玉潮已在城牆上守候多時,她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城下——
千軍萬馬,樓璂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