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氣?
倘若玉蟾真見不得銅臭氣,便不會收樓符清那沉甸甸的包袱了。
不過,無論這是不是玉蟾有意為難,為了留在此處,燭玉潮和樓符清也隻能順從。
蓮華叫來一男子,将樓符清先行帶離。
“男女沐浴的方位不同。
”蓮華對燭玉潮解釋道。
燭玉潮跟着蓮華走了會兒,見路上穿着袈裟的佛子有的如蓮華剃了頭、有的卻留着一頭秀發,随風飄動。
燭玉潮一時有些好奇,多看了兩眼,便聽蓮華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長發擾人,貧尼要接待各地來往的客人,實在來往不便。
事實上,千秋對發膚并無規矩。
”
燭玉潮被她猜中心中所想,不禁微微一愣,随後說道:“抱歉。
”
蓮華輕輕搖頭:“來祈福的施主總會有這樣的疑問,不打緊。
”
洗頭費事,不如我也剪短些?
燭玉潮正心想着,擡頭便見一禪房,周圍的木頭似乎滲了水,散發着潮氣,似乎原本便為沐浴之所。
然而,蓮華卻帶着燭玉潮繞過禪房,忽而廓然開朗。
禪房之後,竟是一片霧氣騰騰的溫泉!
蓮華說了句“稍後會有人來服侍施主”,便轉身離開了此地。
燭玉潮四周看看,卻沒瞧見蓮華說的人,便自顧自解衣下了水。
下一刻,她的雙肩被一雙纖長的手揉捏:“符琳姑娘,我名餘音。
是蓮華知客派來服侍姑娘的。
”
“你也會講官話?”燭玉潮意外道。
這千秋寺遠離世事,百姓卻個個都會講官話,真是怪了。
“我明白姑娘的疑問。
正因我會講外邊的語言,蓮華知客才命我前來。
”
清冷的女聲在燭玉潮背後響起,她正欲回頭看那“餘音”,卻聽餘音說道:“別動。
”
燭玉潮便輕聲叫了聲:“餘音姑娘。
”
“我年紀比你大些,叫姑娘不大合适,”餘音的聲音仿佛就在耳,“蕊荷人都嬌貴,這草木灰不知你聞不聞得慣。
”
略帶苦澀的味道在溫泉池中彌散,草木灰似有安神的功效,令燭玉潮放松幾分:“聞得慣,麻煩姐姐了。
”
餘音手中動作一頓,沒有搭話,摸着燭玉潮的頭發,癡癡道:
“你這頭發還真是漂亮。
”
餘音雖說自己年紀大,聽聲音也不過是二十四五的樣子。
燭玉潮便說道:“頭發因年歲而長,姐姐想要多長的頭發,還不是随心所欲?”
餘音輕笑一聲,正要起身拿搓澡石,卻不知剮蹭到了什麽東西,險些沒站穩!
燭玉潮聽見響聲,即刻轉身将餘音扶住。
那是個身穿紫衣的異族女子。
餘音隻插一玉簪,側邊紮着一條烏黑的麻花辮,自左肩垂落,直至腰畔。
她立體而秀麗的臉龐驚魂未定,擡手輕推燭玉潮的胳膊:“我無事,你放開我吧。
”
燭玉潮點頭,餘光卻掃見那人衣衫下隆起的小腹,瞬間大驚失色:“你懷孕了?!”
餘音似乎不明白燭玉潮為何露出這樣的神色,她低頭摸了摸肚子:“是呢。
我已有七個月身孕,很快便要生産。
”
“你、你……”燭玉潮一時急得說不出話來,她扶着餘音不敢松手,“是有人逼你過來的嗎?”
餘音這才意識到面前的符琳姑娘誤會了自己,她輕笑着解釋道:“是我自願來的。
家裏人連杯水都不叫我倒,可我實在躺的身子發軟,才自己出來找些事做。
”
“是這樣嗎?”燭玉潮正有些發懵地看着餘音,忽然捂着嘴,“阿嚏!”
燭玉潮松開手,餘音立即拿來葛巾為燭玉潮擦身,燭玉潮不知孕婦體質如何,膽戰心驚地接過葛巾,将餘音拿來的衣衫穿戴完畢,才道:“餘音姐姐,我送你回去。
”
“夫君在寺外接我,不必麻煩符琳姑娘了。
”
燭玉潮看着餘音沒入迷霧之中,随即轉過身,走出了溫泉。
蓮華正在方才路過的禪房處等待,見燭玉潮出來,她将燭玉潮帶至寺院至南。
那處另有一後門,從後門走出,便離開了玉蟾寺。
燭玉潮走過青石闆,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間布局整齊的房屋。
千秋不隻有佛子,在玉蟾寺外,還居住着零零散散的、像餘音這樣的百姓。
他們安居樂業,信奉着千秋神明。
燭玉潮跟着蓮華走了幾條街,才至一間簡樸平房。
她走入其中,隻見屋內一桌一椅、一床一櫃、一窗一門。
當真極簡。
蓮華看了一眼燭玉潮的神色:“玉蟾生活樸素,施主若有不适之處,與貧尼聯絡就是。
”
“蓮華師父此言差矣。
玉蟾聖地,何來不适?”燭玉潮随口說着恭維的話語,手卻摸上了牆壁,她輕敲兩下,“旁邊還有人居住?”
蓮華還沒開口應答,便聽“吱呀”一聲,暗門從裏側打開,燭玉潮眯了眯眼,擡頭看向對面的人影。
那人也是剛剛沐浴歸來,隻簡單用發帶束了尾部,長發被随意墜在身側,右耳還多了隻純白的月牙耳墜,其下又有流蘇,流蘇打在光滑的鎖骨上……
燭玉潮盯着樓符清這副模樣,竟有些移不開眼。
“若有事可來找貧尼。
”蓮華的聲音遠去了。
燭玉潮呆呆地仰頭看他:“怎麽是王……”
樓符清有些委屈地皺起了眉,截住燭玉潮未說完的話語:
“姊姊難道不想見到符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