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子基即刻想起白日裏撞見的那副略顯尴尬的場景。
棠兒和嘉王的感情實在深厚。
既然如此,若有聞棠從中幫助,蕊荷聞氏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聞子基正要開口,樓符清卻先他一步:
“父親,先叫人下去吧。
”
聞子基等這句等了許久,幾乎瞬間擺了擺手,美嬌娘們便一窩蜂似地離開了。
樓符清開門見山:“太子要續弦,續的是那中書令嫡女。
”
比起聞桐的神色驚疑,聞子基倒是平靜許多,他抿了口茶:“王爺是想了解這個中書令?”
聞子基雖表面上已“頤養天年”,将聞氏諸事都交予聞桐管理,可暗地裏仍在觀測全局。
太子娶妻這種在朝堂上公開布誠的事情,聞子基自然很快便聽到了風聲。
樓符清輕輕搖頭:“不,我是想知道近日是否有不明勢力進入蕊荷?譬如太子黨。
”
“有,”聞子基肯定道,“聽口音,無論是四派的哪一派都有可能。
但宸武……老夫不能肯定。
”
“我在想,太子是否有三頭六臂?”樓符清眼瞳轉動,“除了他,沒人會這麽閑情逸緻地往蕊荷派人了。
畢竟如今的蕊荷于正襄而言,不過是個半廢的地兒。
”
聞子基的神情有些難看。
半廢的地兒?
再怎麽樣,蕊荷也是他的家鄉!樓符清怎麽能這麽講話?
樓符清将聞子基的表情收入眼底,先是垂眸一笑,随即露出驚愕的表情:
“是我言錯了。
我是蕊荷的女婿,自然一心向着北邊兒。
隻不過有些人仗着自己身在宸武,便肆無忌憚,不把四派放在眼裏,說出這般那般的胡話來。
”
聞子基一吹胡子:“王爺說的話雖難聽,卻不假。
我心中有數。
”
樓符清這才安心地彎了唇:“符清如今既身在蕊荷,定會努力複原學宮榮光,早日回到宸武。
”
比起蕊荷宮更重要的是聞棠的皇後之位。
這是當年求親時樓符清親口向聞子基許諾的事。
燭玉潮都快忘了,樓符清卻還記得清清楚楚。
樓符清字字句句都能說進聞子基心裏去,叫後者暢快不少。
聞子基當即道:“稍後宴會結束,我還有些事想與王爺談論。
”
多半是與蕊荷聞氏近日的商鋪滞銷有關。
燭玉潮猜得到,便懶得摻和。
後半夜沒她什麽事,燭玉潮便借口醒酒出了忘憂園。
蕊荷宮夜市興盛,此時街道兩側仍有不少商販和來往行人。
燭玉潮飛身上了屋頂,俯瞰着如今恢複熱鬧的蕊荷。
新婚夫婦相伴而行,男子為女子簪上一支沾着露水的粉荷;父親馱着幼童,幼童手中又拿隻紙風車,随風轉動;十七八的少女商賈,一邊看着攤子一邊念書……
倒是十分歲月靜好,燭玉潮并沒有看到什麽疑似宸武的可疑人物。
燭玉潮從屋頂跳了下去,正欲沿着小巷走回忘憂園,卻忽然被人撞上肩膀!
“哎呦呦!”
燭玉潮看向那人,是個佝偻的陌生老婦,她的臉上皺紋密布,令燭玉潮看不清五官。
燭玉潮先借着商鋪的燭光,确認老婦沒有摔傷後才将人緩慢地扶了起來:“我帶您去醫館。
”
老婦擺擺手:“就是走得急了些,不礙……哎呀!”
話沒說完,老婦差點再次摔倒。
燭玉潮趕忙挽住她的手臂:“您都站不穩了,還是不要逞強。
”
“人老了不中用哎,”老婦嘆息一聲,“小姑娘,你背得動我這把老骨頭嗎?”
燭玉潮留了個心眼,先問道:“您家住哪兒?若是離得近,我可順便差人去叫您的家眷。
”
老婦沉默一瞬,隻模糊說了一間位于蕊荷東北方的屋舍。
而忘憂園在西南。
燭玉潮不動聲色地收斂了神色,蹲下将那老婦背起,随口道:“可要抄條近路?”
“小姑娘,我相信你……”
燭玉潮徑直往那黑暗小巷走去,下一刻,嘶啞而詭異的聲音在燭玉潮耳畔響起——
“為什麽不來見謝流梨?你忘了她嗎?”
燭玉潮霎時感到天旋地轉,老婦從身後掐住了她的脖子!
而燭玉潮早有防備,一把扯開老婦的雙手,反身将她推在牆上:“說!你是什麽人?”
老婦見燭玉潮緊張的神情,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對方口中,她欣慰一笑,嘴裏嘟囔了幾句咒語一般的文字。
待她念完,黑血便沿着唇角流了出來。
燭玉潮一驚,掰開了老婦雙唇,隻見她牙裏□□,幾乎瞬間暴斃!
這老婦是什麽來頭?為什麽會知道謝流梨和自己的關系?她死前說的那段咒語又是什麽意思?
燭玉潮看着面前快速腐臭的屍體,忽然想到了什麽……
咒語?不,那不是咒語!
那是千秋寺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