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村長在三面漏風的石屋裡躺下,他看着被村民們拆得隻剩下一面牆壁的石屋,滿懷悲戚。
不必多說,這些磚石自然是用于修葺山上的鼠大仙廟了。
于是村長喟然長歎:“古人雲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哪曾想我隻能依靠這危牆入眠啊。
”
而突然間,他面前的牆壁上開始悄然浮現字迹:
“殺鼠仙,誅妖邪!”
村長先是一愣,然後快速看向自己的周圍,察覺自己的屋内沒有其他人才定睛看向這些字迹。
托福于鼠大仙的義務教育,八十歲的村長認識牆壁上的所有字迹。
他看着牆壁沉默許久,三兩步跑到院子裡拿來鋤頭,将上面的字迹全部敲掉。
這六個字可是大逆不道!
要是被鼠大仙知道,他這把老骨頭就全完了。
而這些字迹似乎是看出了村長心中的膽怯,它們以更快的速度浮現于牆壁上:
“你們不死不滅,無窮無盡,必然可以殺死鼠仙,隻要殺死他一次就能結束這場鬧劇,難道你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嗎?”
回到過去那種人人尊敬我的時候?
回到過去那種能吃到珍馐美味的人肉的時候?
那些所謂的大學家怎麼敢嘲笑我的愚昧無知,他們也不想想以前是誰帶着他們順服于娘娘,保得平安?
他們隻配待在我的餐桌上!
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村長的腦海中靈光乍現,自鼠大仙降臨以後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全都撕碎,撥開雲霧見青天,他不能再如此頹廢,他必須讓村子回到正軌上!
而字迹适時給予最後的提示異常簡單,僅僅兩個字。
“革命”,
對,他要革鼠大仙的命!
村長的腦子快速運轉,思維比過去更敏捷的好處這就顯現出來了,他很快就構想出最基本的革命綱領和革命口号,還有暗中發展革命基礎的各種活動。
他已經得到了娘娘的指示,他的生命無窮無盡,鼠大仙奈何不了他!
無限次的輪回下,他遲早會成功,将村子變回原來安甯祥和的模樣。
念及此處,老朽的村長熱淚縱橫,八十歲的年紀正是闖的時候。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同一時刻,站在山上瞭望的鼠大仙得到了庫斯特緊急的呼喚。
“出現了,在A3号田野,那裡突然出現了一顆頭顱,我确定是多出來的目标,是第三百三十五個!”
這段時間庫斯特和鐘邪幾乎天天在這個位置守夜,這個山坡距離村子不算近,是庫斯特能夠察覺到的本土怪談影響力最弱的地方,同時也能夠将村子裡的人頭田野一覽無遺。
一怪談一人分工合作,鐘邪負責睜眼發呆,庫斯特則負責用他的眼睛去檢查田地裡的情況。
時間一長,庫斯特基本能夠做到田野裡的動靜都心中有數。
他有【妻喪】詞條,視野中突然出現一個規則的潛在目标,感知自然敏銳,再加上一片靜止的田野中突然長出來一顆新的頭顱,所以現在的庫斯特幾乎是跟開了鎖頭一樣瞬間發現異樣。
而鐘邪正好在打哈欠,庫斯特的提醒讓立馬就不困了,伸個大大的懶腰,然後一陣抓耳撓腮。
“終于……上當了!”
法天象地驟然開啟,鐘邪從山上連跑帶跳地沖下去,每一步都深深嵌入泥土中,留下巨大的腳印。
跑着跑着,鐘邪就沒站穩摔了一跤,于是用翻滾的姿态更快速地下山,徑直闖入村莊中。
縱觀整場怪談事件,其實核心的問題隻有一個:
如何殺死概念類怪談?
如何殺死這樣一個完成了邏輯鍊的概念類怪談?
答案其實并不難,賦予其血肉。
正常來說,賦予怪談血肉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因為鐘邪沒有相關的怪談能力。
假如當時攻克這個怪談的團隊中有人具備相應能力,那解決娘娘簡直是手到擒來。
然而或許是因為毒草周圍必有解藥,本土怪談自己就有這個能力。
并非是巧合,隻能說是唯一可能性,否則就不會有這個怪談膠囊誕生,鐘邪還是占有一定優勢,因為他清楚這個難題已經被人解答出來了。
有解,且近乎是唯一解,那麼解題思路就少得可憐了。
“犯罪”。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句話放在現實未必成真,但在規則系怪談的影響範圍内還真是如此。
鐘邪了解的怪談規則不多,但其中有一條非常容易觸犯的規則:
“外傳規則”。
村長就是這麼死的,然後他就從田裡長出來了。
這個村子裡應該還有其他規則能夠勾引本土怪談違反,鐘邪猜測當時處理這個怪談的團隊應該會有更加精細穩定的方法。
他就不。
因為一點都不有趣,而且他也不想再浪費更多時間。
反正本土怪談大概率處理不了他蓄養出來的信息炸彈,隻能主動破局。
如今村内的情況是規則加持下的巧妙平衡,本土怪談想要打破平衡趕走鐘邪,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鼓動這些不死的村民對鼠大仙進行反抗。
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會涉及“外傳規則”,否則村民克服不了對鼠大仙的恐懼。
用“領悟”代替“外傳”的話,本土怪談需要耗費更多時間逐一誘導,這個過程很容易就被村溜子鼠大仙發現,到時候無形的誘導怎麼比得上鼠大仙鐵鋤頭的威懾?
不想吃信息炸彈,本土怪談的選擇不多,其中最有成功率的反而是賭。
賭鐘邪猝不及防,沒能抓住它這一閃而逝的破綻。
所以本土怪談主動違反了自己的規則,所以它從地裡長出來了,以血肉的模樣。
那麼擁有血肉的本土怪談該怎麼處理?
短短十幾秒鐘邪就沖進了這片田地,迅速找到那個多餘的頭顱。
獸不像獸,人不像人,鼻頭短似鬥牛犬,大嘴中尖牙利齒突出,七隻眼睛環繞頭頂各個方位,一雙長耳朵緊貼頭顱兩側。
無論是眼睛還是耳朵都是緊閉狀态,不聽不想不知道,這副模樣就像是被找上門的雌小鬼一樣,隻能把頭埋進被子裡,不曾想自己的屁股露在外面。
不過鐘邪并沒有被盡在眼前的勝利沖昏頭腦,他謹記“不能攻擊”的規則,慢慢蹲在了這顆頭顱面前,然後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一切攻擊行為都會前功盡棄,使他陷入違反規則的境地,到時候他很可能就是雌小鬼的鄰居,一人一怪談長在枝丫上,跟葫蘆藤上的大娃二娃一樣。
然而“進食”可以。
因為村民們就是這麼做的。
鐘邪看着枝丫上雌小鬼娘娘的頭顱,挑選了最是脆生的耳朵部位,慢慢張大嘴,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巨物系怪談吃過了,現在吃一口規則系怪談試試。
院長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