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少了三成,那七成飯菜卻更為奢華。
國公夫人自然沒什麼心思吃東西,可卻不能被人窺探到自己的軟弱,便笑着跟着衆人奉承了老壽星幾句。
斜對面的貴婦趙氏喝了幾杯酒,突然笑吟吟的道:“我家大郎前日寫了一篇文章,被先生贊不絕口。
昨日他更是帶着下人們熬煮米粥,親力親為……”
衆人認得此人,乃是老牌勳戚,不過如今勢頭大不如前。
這家和成國公一系是多年的老對頭。
雙方祖上都是武将,恩怨可以從成祖皇帝起兵靖難開始時算起。
本來雙方差距不大,可靖難之役朱能表現出色,為成祖立下汗馬功勞。
成祖登基後,封朱能為成國公,而這家的祖上卻隻是侯。
兩家一直在較勁,這家人越發力不從心。
今日趙氏卻尋到了機會,她矜持的用手絹擦拭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油漬,微笑道:“咱們這等人家,子弟若是要做事,自然就該高居于上,從容指揮。
”
趙氏看了國公夫人一眼,“所謂君子不立于圍牆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個道理但凡讀過書的都知曉。
”
衆人這才知曉她是在劍指國公府。
多年的恩怨,一朝能發洩出來,何等的暢快。
趙氏笑吟吟的道:“我那二郎便是這等莽撞的性子……”
趙氏口中的二郎乃是侯府庶出,但生母早逝,從小就被趙氏養貓養狗般的養在身邊,但待遇好不到哪去。
我說的是我兒子,不是你家朱時泰!
正準備發飙的國公夫人被堵住了。
趙氏見她美眸含煞,越發暗爽不已,“上次二郎便犯蠢,狩獵時有野豬被射中,他竟親自去查驗,結果野豬突然暴起,差點就把他給……
哎!回來後我便對他說,就你這等廢物,若是把侯府交給你,不出十年必然會煙消雲散。
”
這話……這話不是在譏諷有瘋子之稱的朱時泰嗎?
而且還譏諷朱時泰就是個廢物,國公府有這等繼承人,遲早會煙消雲散。
廳堂裡安靜了下來。
國公夫人想批駁,可兒子的所作所為卻讓她無言以對。
且朱時泰此刻不知如何,她也沒心思去和人計較長短。
但胸中一股郁氣卻久久不散,國公夫人霍然起身。
趙氏微笑道:“宴席才将開始,夫人便要走了嗎?”
國公夫人眯着眼,剛想噴這人,随行的侍女進來,滿臉喜色。
“夫人,夫人!”
“何事?”國公夫人扶着桌子,借此穩定心神,有些自嘲的暗道:我今日怎地這般沉不住氣。
人長久陷入焦慮狀态中,整個人的思維都會進入一種災難化模式,凡事都會往最壞處去想。
而且容易被激怒。
國公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能不和趙氏争執,便是自身的約束力依舊在發揮作用。
“夫人,小國公回來了!”侍女歡喜的道。
“大郎……大郎回來了?”國公夫人一怔,接着狂喜不已。
這一刻什麼矜持,什麼姿态盡數被她忘在腦後,“他在何處?”
“就在外面。
”侍女笑道:“小國公說擔心夫人,便來了。
”
“這個逆子!”國公夫人幾乎要喜極而泣。
“喲!這竟然回來了?恭喜。
”趙氏笑吟吟的道:“這人能回來就好,什麼逆子不逆子的,夫人莫怪我說話直,這孩子回來了,慢慢教導就是了。
國公府家大業大,怕什麼呢!”
——國公府家大業大,經得起敗。
就算是朱時泰敗家,也能敗個十年二十年的吧!
國公夫人不準備再忍了,冷冷看着趙氏,“先回去把你家中的事理清了再來說話,另外,小心家中兄弟阋于牆!”
這話是譏諷侯府幾個兒子為了家産和爵位在暗中争鬥。
趙氏哈哈一笑,“至少都是聰明的孩子,難道不是嗎?”
你家的卻是個廢物啊廢物!
這二人幾乎要撕破臉了。
這時朱時泰卻忍不住來了,國公夫人失态的拍了他脊背一巴掌。
“怎地去那等地方赴險。
”
朱時泰說道:“彼時看着那些災民凄慘,我心中不忍。
後來是怒不可遏,便留了下來。
孩兒不孝,卻讓爹娘擔心了。
”
國公夫人忍不住又拍了他一巴掌。
朱時泰說道:“娘,我還得進宮,回頭要打要罵回家再說。
”
“這孩子!”國公夫人一怔,“進宮作甚?”
随行的随從說道:“小國公在懷柔破了個貪腐大案,陛下聞之大喜,說小國公有祖上之風,令小國公進宮……陛見。
”
成國公夫人愕然,然後回首看着趙氏。
問道:“我兒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