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是什麼?
夏言又是什麼?
這個男人摟着自己的時候,感覺是摟住了整個世界,那種心滿意足讓她也跟着歡喜,但卻心疼。
“希望能挽留住夏公吧!”
……
夏言在收拾東西。
他如今住在一家客棧中,掌櫃見是他便想不收錢,可夏言哪裡肯,說多少便是多少。
東西不多,幾件衣裳,還有幾串錢。
大清早夏言就去了車馬行,前日說好的,今日他來繳納定金。
“午後就出發,夏公早些過來。
”掌櫃親自出馬接待這位貴客。
“到時候老夫在城外等候。
”
夏言走出車馬行,就看到了一個内侍。
道爺身邊的内侍。
“陛下說,京師難道就再無留戀之處?讓你夏言不顧而去。
”
夏言沒想到道爺竟然會來挽留自己,他說道:“老夫老了,一把老骨頭想留在家鄉。
至于京師,過往皆是雲煙,權力欲望皆成空。
”
他用這番話表達了自己對權力的不屑一顧。
内侍說道:“二位皇子還年輕,陛下問夏公,可願為皇子師?”
這是正兒八經的邀請,也是正兒八經的皇子師。
趕來送他的老友在内侍身後拼命點頭,甚至還伸手在脖子那裡拉了一下,示意不答應就弄死他。
嘉靖帝就這兩個兒子,哪怕後續再有子嗣,年齡也趕不上趟了。
也就是說,未來的大明皇帝就會出自于這兩個皇子之中。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帝師啊!
雖說比不上再度起複為首輔,但多年後卻能令夏言的兒孫受益匪淺。
“慶之呢?”夏言問道。
蔣慶之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子老師,嘉靖帝為此專門給他一把戒尺,上打昏君……錯了,上打皇子,下打朱時泰。
“長威伯……”内侍微笑道:“長威伯事兒多啊!”
“是啊!”夏言想到蔣慶之,眼角微微眯着,微笑道:“那小子身為墨家巨子,此後的事兒怕是會越來越多。
”
内侍微笑道:“那夏公……”
夏言搖頭,“轉告陛下,臣告辭。
”
說完,夏言轉身就走。
這才是那個傲然的夏言!
嘉靖帝說過,若是夏言緻意要走,便讓内侍去送行。
内侍跟着夏言回到客棧,一路苦勸無果。
夏言進了房間,拿出一卷書打發時間。
半個時辰後,他起身,“走了。
”
他準備在城外等候車馬行的大車。
剛步出城門,夏言就看到了路邊的蔣慶之。
他身後就隻有莫展一人,一身青衫,含笑拱手,“夏公,天色不錯,喝一杯?”
長棚中,孫重樓說道:“夏公,是家中最好的美酒。
”
夏言咽喉湧動,“那便喝一杯。
”
二人進了棚子,一壺酒,一道令夏言念念不忘的腌蠶豆。
二人坐下,夏言連喝了三杯。
他臉頰微紅,說道:“慶之,老夫此去悠遊林下,含饴弄孫,也算是得了善終。
想當年……俱往矣。
”
“夏公。
”蔣慶之喝了一口酒水,“夏公曾在廟堂之高俯瞰天下,身負天子厚望。
一朝歸鄉,午夜夢回時,可能忘懷這些?”
夏言搖頭。
“夏公以為自己老了嗎?”
“不,老夫尚能騎馬疾馳,尚能怒斥醜類。
”
“夏公可知我的心願?”蔣慶之舉杯。
“為了大明國祚?”夏言笑道,吃了一枚蠶豆,眯着眼享受。
“這個中原每逢新朝興起,大軍出塞令異族膽寒,天可汗之名威震四方。
一漢當五胡,胡無人,漢道昌……那些慷慨激昂去哪了?在随後的蠅營狗苟中,在随後的國勢頹喪中消散了。
”
蔣慶之敬了夏言一杯,自己卻喝的愁眉苦臉的,“王玄策出使能滅國,蘇武牧羊信念不失……是什麼在支撐着他們?”
蔣慶之一飲而盡,“是脊梁骨!”
他指指自己的心,“是華夏!”
蔣慶之伸開雙手,“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這個煌煌華夏,為何往往淪為異族的牧場?我想用一生去尋找答案。
”
“這條路艱難,但注定榮耀。
我的目标……”
蔣慶之拿着酒杯,緩緩說道:“讓大明的戰船鋪滿海面,風帆遮天蔽日。
讓大明勇士的足迹遍及天下……大明的疆土不再是輿圖上的那般。
”
蔣慶之指着遠方,目光炯炯的道:“凡大明軍隊軍靴踏過之地,皆是我大明疆土。
”
“你這想法太過瘋狂……慶之,你想要什麼?”夏言老眼發紅。
蔣慶之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煌煌大明,當讓世間俯首!”
蔣慶之看着夏言,“夏公不想見證這些時刻嗎?還是說,夏公已然失去了勇氣!”
夏言仰頭喝了杯中酒,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他指着蔣慶之,“煌煌大明,當讓世間俯首,你這豎子有如此豪氣,那老夫便陪你走一遭又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