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之在莊上有自己的院子,院子不大,原主人大概也沒興趣在這裡弄什麼别業,故而就像是後世農村的一個傳統院子。
蔣慶之夫婦住在後院,裕王大了,隻能在前院和徐渭厮混。
晚上,裕王躺在木闆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另一張床上,徐渭的呼噜聲震天響。
屋子裡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味兒,像是木料加上潮濕的味,很是陌生。
表叔為何要教我這些?
汪大娘子可還記得我?
各種雜念在裕王腦海中翻滾着,不知何時才沉沉睡去。
“……又塌了兩家……”
“伯爺,這雪越發大了。
”
“嗯!咱們這裡還好,京師不知多少人家遭殃了。
”
裕王悠悠醒來,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他翻個身,幽暗的環境中,一切都有些模糊,仿佛身在夢中。
徐渭早已起了,被子胡亂堆在一起,看着就像是個乞丐窩。
裕王咬牙,猛地把被子掀開,頓時冷的直打哆嗦。
他手腳僵硬的穿上衣褲,第一次覺得皇子真的不錯……至少有人幫忙穿衣服。
推門出去,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除去不遠處的幾行腳印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顔色。
裕王搓搓手,孫不同在不遠處出現,喊道:“吃早飯了。
”
早飯是餅子,外加一碗湯。
餅子是發面餅,湯是羊肉湯。
裕王昨日沒吃好,故而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張大餅子。
蔣慶之一直在和韓山說話,哪怕是吃飯時。
吃完飯,蔣慶之把裕王叫來,“這雪一時半會兒大概是停不了了。
京師内外的百姓怕是難熬。
”
蔣慶之拍拍裕王的肩膀,“可有法子?”
“赈災!”裕王的臉被凍的通紅。
“如何赈災,錢糧從何處來,如何确保能分到受災百姓手中,而不是進了某些人的口袋……災後如何重建……這是我給你的一課。
”
“伯爺!”韓山來了,“京師來人了。
”
“表叔!”來人竟然是景王。
“你怎麼來了?”蔣慶之問道。
“城中大雪,壓塌了不少屋子,朝中正在商議如何赈災,我便請示了父皇出城,尋表叔看看可有法子幫那些百姓一把。
”
蔣慶之見他滿身都是雪花,“吃了嗎?”
表叔怎麼和父皇一樣,見面就問這句……景王心中腹诽,“路上吃了餅子。
”
“都來吧!”
蔣慶之帶着他們走到了村外的一個山坡上,舉目四眺,大地一片白茫茫。
真特麼幹淨……蔣慶之指着周圍說道:“看看,多少百姓正絕望等着官府救援。
可官府的救援就如同五城兵馬司,永遠隻是在事後出現。
老三說說。
”
裕王說道:“其一如何籌集錢糧。
若是從朝中拿,那還不如讓他們去做。
其二,如何籌集人手來分發錢糧……”
不錯!
但還差些意思。
蔣慶之和徐渭相對一視。
景王說道:“先去調查何處百姓受災。
”
“可以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蔣慶之說道:“記住一點,以人為本。
”
裕王若有所思,“以人為本,那就是……屁股要坐對地方。
”
兩個皇子回京了。
“伯爺為何不出些錢糧支持他們?”徐渭問道。
“得讓他們知曉行事難。
”蔣慶之回身,“讓家中準備錢糧。
錢出三萬貫,糧食……留一年口糧,其它盡數拿出來。
準備聽我吩咐行事。
”
“是。
”
整個伯府就如同是戰争機器般的開動了。
“都搬出來。
”富城坐鎮倉庫,佝偻着腰,目光銳利,“但凡誰敢貪一文錢,弄死!”
銅錢被裝在麻袋裡,一袋袋的搬到院子裡。
糧食被裝在麻袋裡,一袋袋的裝在大車上……
每個人都在出力。
富弼一手提着一袋銅錢從庫房裡出來,看得幾個護衛一愣一愣的。
“管家這力氣……”
……
嘉靖帝為此召集了群臣議事。
“……赈災是沒錯,可接近年底了,戶部也沒有餘糧啊!”戶部在叫苦。
“挪一點不成?”有人質疑。
“年底了,各家的賞賜給不給?”戶部怒了。
和後世的年終獎一樣,按照規矩,年底嘉靖帝要賞賜一番群臣,以及權貴們。
嘉靖帝平靜的看着群臣,想看看誰會說出那句話。
群臣默然。
呵呵!
嘉靖帝無聲一笑。
“嚴嵩與各部商議,盡快給朕一個結果……都散了!”嘉靖帝擺擺手。
這時有人說道:“陛下,要不……”
後面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群臣散去。
一路議論紛紛。
“戶部那邊多少也得擠些錢糧出來吧!”
“戶部也難。
”
嚴嵩默然看着這些人叽叽喳喳,想到了早上看到的那群麻雀。
“元輔,陛下為何袖手?”
崔元追上來問道。
嚴嵩搖頭,他不知曉道爺的心思,但作為首輔,他必須有所動作,“把戶部叫來,一起商議。
”
随即就是一陣扯皮。
“墨家呢?”有人說道:“蔣慶之的墨家在作甚?”
“蔣慶之在城外莊子上享樂呢!”有人嘲諷道。
趙文華在值房外和崔元說話,聽到那些人議論蔣慶之,不禁笑道:“蔣慶之若是留在京師,多少人會盯着他。
這厮倒是命好……”
裡面戶部拍了桌子,嚴嵩也拍了桌子,最終從戶部挖出了些錢糧。
“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