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嘲笑蔣慶之無人助拳,可沒想到助拳的竟然是嘉靖帝。
李昌此刻隻覺得老臉火辣辣的,更有一個念頭令他不安之極。
嘉靖帝這是要作甚?
……
大同那兩戰皆出自蔣慶之之手。
他微笑問道:“馬公還以為九邊固若金湯嗎?”
馬骞淡淡的道:“若君臣團結一心,何愁什麼俺答部!如今朝中有人一手遮天,令天下人失望,以至于忠良遠遁江湖,奸佞橫行朝中。
”
沒錯,九邊是有問題,問題出在哪?
朝中!
馬骞知曉在微觀上自己無法取勝,便把矛頭指向了嚴嵩和嚴黨。
蔣慶之卻沒有被他的話術帶偏,繼續說道:“八億畝田地的賦稅壓在了四億畝之上,且因文武官員越來越多,官兵越來越多,強加于那四億畝田地之上的賦稅也就越來越多。
百姓不堪重負,竟抛棄田地,甯可淪為流民。
”
“當流民越來越多時,誰能告訴我會發生什麼?”
蔣慶之看着這些道貌岸然,骨子裡卻貪鄙不堪的所謂大儒,厲聲道:“烽煙四起!”
他捶打了一下案幾,“我仿佛看到了陳勝吳廣,仿佛看到了黃巾之亂,看到了遍地民亂的前宋!誰能告訴我,該如何避免那一幕在大明重演?”
“革新!”
一個聲音在大儒陣營中傳來。
衆人緩緩回頭,就見一個年輕的讀書人舉着手臂,臉色潮紅,還帶着激憤之色。
見衆人看向自己,他先是惶然,然後鼓起勇氣說道:“我家鄉便如長威伯所說的,許多農戶甯可抛棄田地,帶着一家老小淪為流民,也不肯……不,不是不肯,而是繳納不起那些賦稅。
”
他面色漲紅,“我看着他們衣衫褴褛,麻木的如同人偶般的走過,那一刻我也曾扪心自問,我可能為他們,能為這個天下做些什麼。
我到了京師也曾問過許多人這個問題,可所有人都笑着說,等我輩進了朝中,當輔佐君王成就盛世。
可這話我聽了一遍又一遍,看着說這話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
可這個大明……它依舊如故。
”
他喘息着,“我去信家中也曾問過此事,家中回信說,如今老家的大戶徐氏越發有錢了,田地增加了兩倍有餘,人口更是多的令人側目……”
他雙目含淚,“我今日來本想聽聽諸位大儒可有辦法解決此事,可我聽到的依舊是什麼衆正盈朝,必然再造盛世的老話。
”
“張度,你在為誰說話?”一個中年男子厲喝。
讀書人嘴唇哆嗦了一下,“誰為天下人說話,我便為誰說話!”
蔣慶之看到對方那邊的人群中有不少人神色異常,心中歡喜之極。
身後夏言歎道:“吾道不孤也!”
這個大明啊!
從來都不乏仁人義士。
蔣慶之說道:“讀書人從小就耳聞目染,看着地方豪族兼并土地,收納人口,并習以為常。
他們把貪腐也視為理所當然,武人也有樣學樣,以至于漂沒橫行,本就窮困潦倒的軍戶越發窮困。
地方衛所形同虛設,小小倭寇便能橫行東南。
”
“這個大明病了,病根何在?在這。
”
蔣慶之指着自己的太陽穴,“每個人都把貪腐當做是理所當然,每個人都把這個大明當做是一塊肥肉,瘋狂啃噬。
這個天下士大夫越來越多,每個人都在盯着剩下的那四億畝田地,盯着剩下的那些人口,十年後,二十年後……試問,彼時的大明還有什麼?”
他憤怒的道:“就隻剩下孤立無援的帝王,看着被你等分食殆盡的這個大明無助哀鳴!”
馬骞嘴唇蠕動。
“别和我說什麼你兩袖清風,馬骞。
”蔣慶之冷笑道:“你為貪官庸官揚名,對方投桃報李,衙門中需要什麼便從你兒子開的店鋪中采買。
這些年下來掙了多少?以至于你昧着良心為那些蠢貨唱贊歌!”
“你!”馬骞面色劇變。
“這等變相收取好處的手段我見多了。
班門弄斧的蠢貨。
”後世各種行賄受賄的手段若是丢到大明,能讓這些人驚歎不已。
蔣慶之直至勝券在握才抛出此事,便要徹底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馬骞深吸一口氣。
“你蔣慶之身為儒門子弟,攻讦儒門卻不遺餘力,此小人也!”
我辯論不過你,但我可以毀掉你!
蔣慶之乃是小人!
這個判語一旦被确定,蔣慶之的名聲就爛大街了。
朱希忠一怔,叫來了護衛,“晚些盯着這條老狗,把他祖宗十八代的醜事都給我打聽清楚,老子要讓他身敗名裂。
”
“是。
”
夏言罵道:“狗賊,竟然用這等小人手段。
”
衆人都覺得蔣慶之會勃然大怒。
胡宗憲和徐渭卻在微笑。
道爺嘴角也帶着怪異的笑意。
馬骞眼神兇狠,仿佛是一條老狗,在臨死前準備拼死一搏。
“誰說我是儒門子弟?”
蔣慶之說道。
馬骞心中一喜,冷笑道:“不是儒門子弟,那你是哪家子弟?”
蔣慶之看着他。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