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駐地爆發了一次争吵。
“那蔣慶之在大同兩度擊敗大汗麾下鐵騎,我早說過了此人不可小觑,甯可緩緩試探,也不可貿然激怒他。
如今可好,十萬虎贲枕戈待旦,咱們如何回應?翻臉回去?大汗能弄死咱們。
”
黃和在室内轉來轉去。
王申冷冷道:“當時你并未反對。
”
“你是正使,我如何反對?”黃和止步,“如今局面僵持,下一步當如何?”
這人狡猾,先把鍋丢過來,再緩和氣氛。
“咱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榮辱與共,把文官互相推诿的那一套收起來。
眼下唯有同舟共濟,方能渡過難關!”
黃和坐下,“接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就好,不過,主導權卻被明人拿了去。
”
“我并未小觑蔣慶之。
”王申屈指輕輕叩擊桌子,嘴角帶着笑意,“你以為我那話是虛言?”
“哪句話?”黃和眸子一縮。
“明人若是不給,大汗的大軍便會南下自取。
”
“可大汗不是說……不對!”
“大汗可說了何時南下?”
“咦!這是借口!”黃和眼中閃過異彩,“此刻先放話,等大汗率軍南下時,這便是現成的出兵借口。
”
黃和突然一怔,“如此說來,你是故意在激怒蔣慶之?”
王申點頭,“我本不想在今日激怒他,可王庭那邊有消息,明人皇室内部有些争鬥,據聞是奪嫡,蔣慶之也摻合了。
今日太子在,蔣慶之在,我便想試探一番。
不過今日看來,二人之間很是親切,并無傳聞中的互不搭理。
”
“下一步當如何?”黃和想到自己先前甩鍋的事兒,便主動請纓,“要不,我去和蔣慶之溝通。
”
“不着急。
”王申指指外面,黃和出去看了看,令人守着,不許人接近。
等他回來後,王申放低聲音,“多年來,大汗的鐵騎哪怕是數百騎,都能令明軍膽寒。
哪怕坐擁數萬大軍,守将依舊不敢出擊。
這是大汗敢于謀劃南下的緣由之一。
”
黃和坐下,“如今多了個蔣慶之。
”
“對,此子兩度擊敗大汗麾下。
宣府白蓮教暴動,本是個機會,沒想到蔣慶之卻順勢把咱們的人拉了進來,一股腦兒埋了。
王庭那邊有公論,明人這邊用兵,以蔣慶之威脅最大。
”王申眸色陰冷,“在此人之前,我軍無往而不利。
”
黃和低聲道:“要動手?”
“我此行還有個任務,便是……”王申點頭,并指如刀,用力揮下。
……
蔣慶之當場反擊了王申的威脅,禮部除去極少數人不滿之外,并無意見。
甚至叫好者衆多。
“禮部有小吏當衆呵斥上官,說他膽小如鼠,上官震怒,準備收拾這厮,可轉瞬這厮竟說自己去從軍。
”
翰林院,周夏負手站在石碑之前,他仿佛是個求道的苦修士,在先輩的警句中苦苦尋覓契機。
聲音漸漸靠近。
“那官員不滿?”
“可不是?那官員說以和為貴,太太平平的豈不更好?長威伯那話雖說解氣,可于大局無益。
”
“那你以為如何?”
“我……”
“莫要虛言。
”
“昨夜我喝的爛醉如泥。
”
“你不是不飲酒的嗎?”
“可昨日卻忍不住了,胸中這裡有一股子氣憋着。
我每飲一口,便想着十萬虎贲出塞擊胡的壯美……王兄,多少年了,大明憋屈多少年了!”
“可蔣慶之是我等的公敵!”
“公敵,為何是公敵?就因蔣慶之反對我等嗎?”
“我等君子……”
“别扯淡了,君子君子,蔣慶之何曾反對君子?别以為我不知道,他反對的是對士大夫的優待。
”
“你!你這是要為他說話不成?”
“我膽小,不敢公開為他說話,不過私下喝酒,為他擊節叫好,成不成?”
“你特娘的……”
“你罵誰?”
“老子罵你!”
兩個官員在不遠處扭打在一起。
周夏默然看着那些警句。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何為天下之道?”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兩個官員各自分開,那個昨夜喝的爛醉的官員整理了一下衣冠,說道:“公道自在人心。
”
“那些百姓愚昧無知,知曉什麼是公道?什麼是大道?”另一個官員抹去鼻血,駁斥道。
官員認真的道:“無論他們是否知曉,我們必須當作他們知曉。
如此,才會心懷敬畏。
”
“敬畏什麼?”
“百姓!”
“哈哈哈哈!你瘋了!哈哈哈哈!”
官員拱手,“從此後,你我各自保重。
”
那官員依舊在笑,“你這個瘋子!你和那蔣慶之都是瘋子,與天下人為敵的瘋子,哈哈哈哈!”
周夏緩緩走了過去。
認真的說道:“他沒瘋,是你瘋了。
”
……
“有人說這個天下是士大夫的天下,這話其實沒錯。
”
蔣慶之在給三個弟子上課。
自從裝瘋被揭穿後,朱時泰便恢複了功課,但裕王兄弟倆依舊和他保持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