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泰晤士河,曾經是十九歲少年揣着夢想與希望、自由與浪漫的地方,可惜一通電話徹底毀掉了他的夢想與人生。
時隔多年,秦桑再度站在河邊,迎着落日語晚風,欣賞着泰晤士河的落日美景,好似又回到了當年。
秦桑細長的手指交疊成照相機對準了大本鐘,随後口中輕飄飄的響起:“咔嚓!”一聲,一如當年那個無憂無慮,懷揣夢想,純真自由的少年。
自秦寧死後,秦桑背負上名為‘秦寧’的枷鎖一直被困在一段不屬于自己的愛戀之中,如今想開了,想通了,重新獲得自由,他也渴望着展開一段沒有任何束縛的自由人生。
去做想做的事,去見想見的人,吃愛吃的東西,喝可口的飲料……
轉過身,看向那個空空蕩蕩的位置,秦桑臉上不經意間閃過一絲失落。
聽他們說那位流浪藝人終究是沒有扛過思念之苦,與心愛的戀人一同葬身在了泰晤士河中,據說打撈上來的時候他是笑着的,他沒有什麽家人,也沒有遺書,最後留下的隻有那一把年代久遠的小提琴還展示在街角店鋪的櫃子裏。
秦桑想着,那位流浪藝人應該已經與心愛的他重逢了吧,有些可惜到最後都沒詢問一下流浪藝人叫什麽名字與他的愛人又有怎樣的愛情故事。
秦桑暫時居住在曾經留學過的那層二樓小別墅裏,可惜當年的流浪貓早已化作塵土,說不定也去往了通向來世的路,災難散盡,下輩子應該不會再堕入畜生道了吧。
也知沈以則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找他,故而秦桑在來英國之前拜托薄唯寧将他提前準備好的遺書和骨灰帶回去交給沈以則,就說他已經死,死在了漠河,死在了沈林玉葬身的那片雪地裏。
他拜托薄唯寧永遠不要告訴沈以則他在哪裏,他與沈以則人間地獄、死生不見,他不願意再跟沈以則有任何的牽扯,他恨透了他,下地獄都不願意見他。
薄唯寧也算是為了報答當年秦桑幫沈林玉收屍的恩情,讓他乘坐自己的私人飛機來了倫敦,即便沈以則要調查估摸着也得費上一番功夫。
三個月後,秦桑尋到了一片比較安靜的莊園,勞心勞力的在裏面種滿了許多白色茉莉。
這個季節茉莉盛開的格外茂盛,入眼之處一片雪白,聞着這些淡雅的茉莉花香好似又回到了與劉爺爺一起呆過的小破屋。
“汪汪汪……”
秦桑身上白襯衫已然被塗抹上各種各樣的油彩,遠遠看去反倒像是一種随心的塗鴉,他看着飛奔向遠方追逐着野兔的黑色拉布拉多,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黑虎,你慢些跑,別傷了我的花兒。
”看到在茉莉花中滾了幾圈的狗子,秦桑無奈的搖搖頭,拿起畫筆佯裝着動怒道,“好好好,今天晚上你的罐頭是沒有了。
”
看到黑虎咬着一朵茉莉花花枝,秦桑嘴角一抿,“好好好,火腿腸和鱿魚絲也沒了,今天晚上你就隻能喝點水了。
”
黑虎難受的嗚咽兩句,而後跑到秦桑身邊,乖巧的蹲坐在一邊嗷嗷嗚嗚的叫着像是在訴說着自己的不滿。
眼看秦桑不怎麽理睬它,黑虎将地上的茉莉花吊起來,爪子撓撓秦桑的胳膊,将茉莉花送給了他。
秦桑低頭瞬間,目光接觸到手腕上的刀疤,眼神微微一變。
他的左胳膊割了十七刀,在監獄裏扛不住時用刮胡刀刀片割開的。
看着血液從裂開的皮膚緩慢流淌出來時,他的心很靜很靜,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他并不是想要自殺,他隻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再回憶從前,不要再重墜深淵。
剛抵達倫敦沒幾天,方淩霄便給他打了電話,說沈以則去了一趟秦家老宅後便頹喪許多,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在一夜之間白了頭發。
還告訴他,沈以則一直在找他,已經找的快發瘋了,他去了漠河,去了北京,去了秦桑有可能會去的所有地方,甚至還跟蹤過方淩霄,但始終沒有找到的蹤跡。
方淩霄也讓他小心點,千萬不要再被沈以則找到了。
秦桑想着,他與沈以則之間已經再無任何幹系,即便找到他又有什麽用呢?
回不到的從前,抹不掉的過往,這個世上并沒有那麽多破鏡重圓的美好故事。
在沈林玉死的那一刻,他與沈以則這輩子終究隻能陌路。
愣神功夫,黑虎已經在秦桑面前的畫闆上主動留下了自己的黑色爪印,抓完了還歪着腦袋看向秦桑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傑作。
秦桑被逗笑了,很久沒有畫畫,在這兒坐了一下午也确實累了,他将袖子放下來遮擋住那些難堪的傷疤,轉頭看向旁邊的空地,畫筆輕點着削瘦的下巴思考着:
“這邊空地應該種點什麽呢,要不就種點向日葵吧?現在去買一些花苗來種,說不定等到秋天還能吃上瓜子,你說呢?”
畫筆點了點黑虎的腦袋,小狗子非常贊同的沖着秦桑搖了搖尾巴,而後又沖着另一邊的空地不停叫嚣,應該是在問‘那這片空地呢?該種什麽?’
“葡萄、草莓、黃瓜西紅柿咱們都有了,要不再種點西瓜或者水蜜桃?”
秦桑想了想,有些為難,“這兩種水果都比較難種,明天我得去找找史密斯先生詢問一下這塊地的土質是否可以用來種植,還得讨教一下種植的技巧和需要注意點什麽。
”
秦桑的三層小洋樓和這一大片土地都是從史密斯先生手中買來的,他的女兒嫁在了上海他也正打算移民去上海,照顧他懷孕的女兒,所以要将這片房屋土地都給賣了。
秦桑也隻有一人買不了那麽多房子,故而隻買了最靠近莊園的一棟三層小別墅,他的積蓄不多,但足夠自給自足,買下房子和土地後還能有些富足便想着在這裏養老算了。
“黑虎,走了。
”拍拍狗頭,秦桑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花瓣和泥土,“史密斯先生應該跟新來的買家簽訂好合同回來了,再不去找他,等他走了,咱們就沒人可問了哦。
”
秦桑将畫闆折疊起來,畫具整理好,一股腦的全都放到小推車上,黑虎熟練的蹲在秦桑面前等着他将推車套在自己脖子上。
拽着推車的小黑虎跑的更快了,生怕秦桑追到它,将畫闆什麽搶回去似的。
其實隻有秦桑知道,小家夥隻想快馬加鞭的完成工作而後去啃它藏在花園裏兩天的大骨頭。
數不清的白鴿飛過頭頂,細碎的劉海半掩着濃密修長的睫毛,秦桑将礙事的中長發用皮筋随意紮起來。
擡頭時白鴿已從頭頂飛過,他看了眼頭頂的湛藍天空,大片大片的雲彩融在一起像是分不開的棉花糖。
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眸落在遠處不斷沖着自己‘汪汪汪’叫的黑虎身上,秦桑眉宇之間盡是溫和之意:“知道了知道了,催什麽催呀,這不是來了嗎?”
如今,他很享受、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閑散自由,再沒煩惱。
史密斯先生那棟沒賣出去的別墅就在秦桑家邊上,當他牽着黑虎回去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史密斯先生的那輛藍色皮卡,門口反而多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還有不少工人們正在搬運着家具。
秦桑小聲對旁邊的黑虎說道,“看來,新來的房主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住進來呢,也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好不好相處,咱們要不要去跟新鄰居打個招呼什麽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後還得相處下去,你覺得呢?”
黑虎沖着他‘汪’了一聲,扒拉扒拉他的褲腳。
秦桑一低頭,看到自己渾身油彩污泥的,無奈送了下肩膀:“也是啊,渾身都髒兮兮的,這麽過去會讓人覺得咱們邋遢,失了禮數,罷了罷了,咱們還是先回去洗漱一下換個衣服做個糕點什麽的再來問候吧。
”
——
新鄰居已經搬來快兩個月,秦桑的向日葵都快種完了也沒見到那位新鄰居究竟長得什麽模樣,叫什麽名字,秦桑便想着那人應該不想讓旁人打擾自己便不去叨擾。
怪異的是每天早上家門口都會多一束鮮花和早點,并且每天都不帶重複,期初秦桑還以為是別人送錯了地方。
果然,今天早上一打開門,門口又擺放着一束白玫瑰和玫瑰花糕。
秦桑皺皺眉,讓黑虎在一旁等着後将花束和糕點都撿起來往隔壁走去。
他禮貌的敲了敲門,等了很久才有人過來,開門的是個穿着傭人服侍的保姆。
看到秦桑,保姆客氣的點了下頭,而後指着他手中的東西,疑惑的問道:“先生,您這是……”
“不好意思這麽早打擾了,我想請問一下這是你放在我家門口的嗎?”
“是的呢!”保姆禮貌的笑着回應:“這個是我今天早上剛做的味道很不錯,您要不留下嘗嘗?”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旁人要送給你們卻送錯了地方呢?”
知道的确是送給自己的秦桑緊繃的心倒是放了下來,“既然這是鄰裏間的慰問那我就收下了,你家主人有什麽喜歡吃的嗎,我手藝也不錯,有什麽想吃的可以告訴我,就當是回禮如何?”
保姆面露犯難,猶豫了下,輕聲說:“是這樣的,我家主人非常好客,但前陣子舉辦宴會的時候出了意外臉和聲音都被燒壞了,怕吓着您就一直沒有過去打擾,先生又覺得這樣不太好所以才會讓我每天早上給您送一些東西,他倒是沒什麽想要的,唯一喜歡的也就是那片茉莉花,不如您下次有空的時候給先生送點茉莉花幹什麽的泡泡茶喝怎麽樣?”
“原來是這樣啊!”秦桑滿是同情的點了點頭,“麻煩你跟他說聲謝謝,也祝他早日康複,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叫我,都是鄰居應該互相幫忙的。
”
“會的會的!”保姆一個勁兒的點頭。
“我地裏還有點事兒就不打擾!”
“好的好的,您先忙。
”
秦桑禮貌的又跟那保姆說了聲再見,才回自己家,牽着黑虎往向日葵花兒地裏走去。
今天要給茉莉花剪剪花枝,還要給其他幾片田地澆水,可有的忙呢。
二樓落地窗前,男人一頭白發,臉上還纏繞着帶血的紗布,一雙漆黑的深眸靜靜凝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