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把一個信封交給了李學武,道:“你是生氣了吧?”
說完也不等李學武回答,歎了一口氣說道:“也是怨我,淨給你找麻煩。
”
跟李學武相處日久,她又怎麼會不知道李學武在處理工作上的顧忌和謹慎。
真要下狠手,就像現在這樣,根本不去街道談,更不願意跟市裡那邊協調,來一個掀桌子。
這件事的影響發酵開,絕對不是小金家那邊街道能處理好的了,怕不是要有大風吹下來。
很多次風吹下來就是因為這樣一個小事,引起了廣大群衆的共鳴,進而造成了雷霆之勢。
李學武寫條子給人事處準備審核材料,又安排保衛處給出了明确的身份調查材料。
結果呢?在街道那吃了癟。
不僅把小金再一次攆了回來,還膽敢給紅星廠人事處複函,“批評”了一番,說什麼人事處不懂政策。
好啊,我們不懂,我們找個懂的人來說說。
秦淮茹剛剛在李學武的辦公室一聽他說完這個意見就感受到了來自他身上的殺氣騰騰。
敢落他面子的,去到市裡的電話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複的,真不拿他當人了。
這還真就得提一提小金的勇敢,這個時候的年輕人真是有一種責任和擔當在心上,也有血性。
要是擱後世,怕不是李學武提出要幫她單獨辦理早就點頭說願意了,才不會承擔這種風險呢。
旦有一點出路在,誰又願意頂着烈日去敲登聞鼓。
“你不跟我說,我聽不見,看不見,這些事就不存在了?”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說道:“你覺得咱們廠哪個幹部是掩耳盜鈴之輩?”
“别扯淡了啊,這件事誰遇着都必須管。
”
他的态度逐漸嚴肅了起來,道:“上午我還給李主任打了個電話,他也是氣急了。
”
“可再氣,想罵街也得知道罵誰吧?”
李學武目光兇狠道:“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這攤渾水裡究竟趴着一個什麼樣的王吧,我要不把它蓋子給掀開我都白寫一回條子。
”
得,還是生氣了——
秦淮茹拍了他一下,無奈又好笑地看着他。
這人兇起來是真的狠,得理不饒人。
真要鬧将起來,恐怕廠裡又要有一時不得消停。
隻是這種事由李學武做出來,好像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甚至大家都期盼地看着他幫廠職工争取更多的利益。
這是不是就是他想要達到的目的。
看似是小金的一件小事,現在越搞越大,小金也是一股憋屈在心頭,真敢配合他。
隻是小金可能不知道他所說的發表出去的報紙究竟是什麼樣的報紙。
——
“人家都講‘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是心境,不是實景。
”
姬衛東給李學武斟了一杯茶,笑着說道:“來,嘗嘗我帶回來的意境。
”
“嗯——嗯——”
李學武端着茶杯仔細品嘗着,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看得姬衛東心裡直癢癢,挑眉問道:“怎麼樣?味道不一般吧!”
“嗯——是不一般!”
李學武放下茶杯微微搖頭道:“我品到了一股子銅臭味。
”
“艹!我帶你體會高雅,你給我整一低俗!”
姬衛東撇着嘴散了小壺裡的茶水道:“得了,這壺茶不能喝了,都讓你說髒了。
”
“你幹淨!你多幹淨啊!”
李學武吊着眉毛看他道:“你嘴裡最幹淨了,連艹都不會說,是吧?”
“滾犢子,别玷污了我的高雅。
”
姬衛東翻了個白眼道:“我現在是體面人了,看不上你這種土包子。
”
“瞧瞧,這是什麼?”
他擡起手腕點了點手表道:“勞力士,懂不懂,見過嘛你!”
“嗯,真沒見識過,這不是洋大人的标配嘛。
”
李學武寒碜他道:“敢情當面這位真是宋家的表少爺啊!”
“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恕罪恕罪。
”
“哎——!你還别說!”
姬衛東被他說得一笑,撇着嘴挑眉問道:“你猜我就用這個身份活動,有沒有人信!”
“呵呵——”
李學武撇嘴道:“這世上從來不缺傻子,更不缺瘋子。
”
他輕笑道:“我教給你,你也别說什麼宋家的表少爺了,你就說你是秦始皇。
”
“你就說你複活了,需要一筆啟動資金才能把埋葬在始皇陵的寶藏挖掘出來,隻要投資,無論多少,到時候一定分給他們金銀珠寶,一世富貴,你看看有沒有人上這個當!”
“艹——還是你損啊!”
姬衛東實在是覺得李學武損到家了,他毫不懷疑這種話絕對有人信啊。
為啥?
在港城,都有人相信死而複生這種事,更迷信各種法事和傳統,搞的很是熱鬧。
秦始皇,還有寶藏,投資多少都能分,傻哔才信呢。
是啊,傻哔信了,真給錢啊。
那你說港城那些富豪是傻哔嘛?
能賺那麼多錢,能指揮那麼多人工作,可他拜神拜佛拜泥疙瘩,是傻還是靈?
“你這個思路可以的,回頭我跟張萬河說一說,讓他搞個盤,興許能賺大錢。
”
“我特麼是逗你玩的,你要當真了,坑害别人,可真就是作孽了。
”
李學武撇嘴不耐地說道:“别特麼扯淡啊,張萬河那些人不能有錢,活該窮一輩子。
”
“你真當我傻啊,這錢賺了燒手。
”
姬衛東也是故意逗李學武呢,他重新續水泡茶道:“張萬河這老小子在你手裡不老實,在我這可聽話的很。
”
他看向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我給他成立了一家電影公司,讓他帶着人拍電影呢。
”
“你真是特麼個天才啊!”
李學武好笑地看着姬衛東說道:“能讓土匪改行拍電影,到底是電影出了軌,還是土匪劈了腿?”
“是特麼有錢能讓磨推鬼!”
姬衛東笑着說道:“你是沒見識過港城的花花世界啊,今天你是人,明天就能是鬼。
”
“你要走了運,後天你就是神!”
他給李學武倒了茶,說道:“那大姑娘往那一站,導演說,脫!”
“你瞧着,人家一句話都不帶猶豫的,相當的專業,咔咔咔就給你來個一絲不挂!”
姬衛東喝了一口茶,壞笑道:“我帶着張萬河去見識見識場面,他差點吓的跑出去片場去。
”
“哈哈哈哈——!”
“老獵人也有害臊的時候?”
李學武撇了撇嘴角,道:“他是怕你害了他,這一行在江湖上比土匪還霸道。
”
“葛念?還是什麼?我不懂,但不是那回事。
”
姬衛東擡了擡下巴道:“港城的電影就是這樣,叫一群人過來,呼呼啦啦拍完了,然後一上映,咔咔賺錢,然後再繼續拍。
”
“嗯,你别的能耐我是沒看出來,東北話學了個半拉柯基。
”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爸的支持?”
“嗨——他才懶得搞這個,是我自己聯系的。
”
姬衛東搖了搖頭道:“碼頭上的事挺簡單,我收了幾個門徒,一些問題都能解決得了。
”
“看張萬河那些人蹲在碼頭上的茶館裡怕要起勢,所以還是給他換個圈,讓他跑。
”
他笑着解釋道:“這老小子忒狠,跟你那位小兄弟在茶館裡跟人家轟長筒。
”
“好家夥啊!”
姬衛東誇張地說道:“人家江湖兒女,四十多個人來擡轎子,以為大家都開片呢。
”
“結果你那小兄弟一炮給人家轟沒了半邊臉,差點震碎了道上的規矩。
”
“碼頭上的生意不好做?”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給門口進來的于麗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上菜了。
于麗點點頭,又出去了。
姬衛東微微搖頭道:“能不好做嘛,四海茶館成了碼頭新勢力,我當晚連收十七個碼頭,差點撐死我!”
“要不我怎麼跟你說我是體面人了呢。
”
他攤了攤手,道:“我左手地産電影,右手碼頭馬仔。
”
“每天早晨睜開眼第一件事想的就是我不能再睡了,多睡一分鐘,少活六十秒。
”
“少特麼吹牛哔了,吃飯。
”
李學武聽他講了港城的碼頭如何,電影如何,社會如何,金融如何……就是沒說他夜夜笙歌。
姬衛東可不是老實且,這小子在港城玩的很花花的,他自己不說,不代表李學武不知道。
韓雅婷知不知道?
這個其實不用猜,心明鏡似的。
一個正常的男人,在港城那種花花世界,且還是手握大權,錦衣玉食,會缺女人?
不過姬衛東這小子聰明就聰明在他懂得分寸。
知道自己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什麼是他的,什麼不是他的。
韓雅婷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他有滿世界嚷嚷去嗎?
心裡實在是高興的狠了,回來後隻找李學武躲到俱樂部裡來宣洩開心,慶祝快樂。
相信現在的四九城,聽說他回來了,怕不是排着隊的有人來請他吃飯。
為啥來俱樂部啊?
是這裡的飯菜好吃?還是這裡有思念的人?
都不是,是這裡的飯菜沒有毒,這裡的人不會害他。
有一部記錄片,講的是富豪的苦惱,他們許願下輩子再也不當富豪了。
當然了,你得看清楚,他們說的是下輩子。
而有個冷笑話講的也很有意思:
我們窮人的眼界最遠能看到的距離便是覺得有了錢以後就沒有了煩惱。
——
“還行,沒請我吃熊掌!”
姬衛東喝的有點多了,臨上車之前對着李學武笑道:“我就隻有你一個朋友了,一個!”
他伸出手指強調道:“不是京城,也不是内地,是全世界,草他碼的——!”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委屈,或者遭受了什麼背叛或者打擊,他心裡是憋屈的。
扯着脖子低聲喊了一句,扶着車門子說道:“你的事我都給你辦着呢,不要急,一定能按時完成。
”
“還有,那套茶具和茶葉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
姬衛東說到這,咧嘴一笑道:“你特麼要是不喜歡就送人,那也是别人送給我的,我就特麼不喜歡……哈哈哈哈!”
“僅此一次,下次要是再敢送我這些玩意兒,我特麼喂你吃狗屎。
”
李學武撇嘴道:“還是特麼港城回來的呢,給領導不能送茶,不能送茶具不知道嗎?”
“窩草?還有這講究呢?”
姬衛東一屁股坐進了車裡,好奇地磕磕絆絆地問道:“為啥?”
“茶,查,茶具,杯具,悲劇,懂?”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道:“下次别跟我裝體面人了,在家裡我用不着兄弟給我裝體面。
”
“我特麼的……”姬衛東趴着車窗咧咧嘴說道:“你都要給我說哭了,可我真是沒特麼想那麼多!”
“滾犢子吧你——”
李學武給司機知會了一聲,目送着他離開。
于麗從後面跟了上來,笑着問道:“他喝多了?”
“呵呵——沒多,就是想說話了吧。
”
李學武轉回身微微搖頭道:“都是驢糞蛋,表面光,肚子裡多少糟心事不敢說呗。
”
“你不會也是這樣吧?”
于麗看着他說道:“你有多少心事都自己扛着,忍着。
”
“說給誰聽?給你啊?”
李學武笑着抓起她的手腕看了看,上次送的手表戴上了。
“甭說你聽得懂聽不懂,說給你聽了就是在害你。
”
“心疼你嘛——”
于麗無奈道:“一看到他有個朋友可以傾訴,可以肆無忌憚的耍酒瘋,可我就沒見過你耍酒瘋。
”
她有些心疼地說道:“你要是覺得辛苦了,找個沒人的地方吼兩嗓子,别郁結在心裡。
”
“你最近是不是看《紅樓夢》了?”
李學武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說道:“你把我當林黛玉了,還是賈寶玉了,還心情郁結。
”
他扯了嘴角道:“你不知道我這人最是忍不了隔夜仇嗎?該出手時就出手,咔咔——”
“呀——!”
屁股挨了兩巴掌,于麗嗔怒着回了他兩下,随後輕聲問道:“周末你下午來吧,晚點走。
”
——
“你爸呢?”
李學武一進屋便逗着冉秋葉問道:“我可是特意來見老爺子的。
”
“大晚上的你就來看我爸的?”
冉秋葉瞥了他一眼,轉回身往屋裡去了,卧室裡傳來詢問聲:“晚上吃了嗎?”
“有個朋友從外地回來,聚了聚。
”
李學武在門口的洗臉盆裡洗了手和臉,接過冉秋葉遞過來的毛巾問道:“又對付的?不正經吃飯可不成。
”
“沒,饅頭和炒小白菜。
”
冉秋葉接了他手裡的毛巾,在洗臉盆裡兌了些熱水投了,幫他擦了身上的汗。
“喝了多少啊?怎麼身上有酒味,嘴裡沒有呢?”
“喝身上了呗,呵呵呵——”
李學武笑着逗了她一句,等擦完了,不等她去投洗毛巾,抱起她便往卧室走去。
冉秋葉也不矜持,順手将毛巾扔在了櫃子上,回手解開了自己的頭發。
女人做了決定以後,比男人還要果決。
冉秋葉如此,招待所的小金也是如此。
在跟李學武談話後,一上午的時間便寫好了那封信。
李學武看過之後改了個标題便通過關系投了出去。
他是沒着急的,倒是小金等在招待所,還以為這封信石沉大海了呢。
十九号,周一。
李學武在家看完了報紙才出來的。
一到單位便接到了任曉宇的電話。
“哥們,玩大了啊。
”
任曉宇在電話裡苦笑道:“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人家還以為我給你出的主意呢。
”
“不能吧?”李學武眯了眯眼睛,拿着電話說道:“哦,也許紅星廠在他們眼裡不值一提吧。
”
“或者我李學武在他們眼裡就是個無名小卒,對吧?”
“你大姐今天早晨跟我生了一回氣,你就别寒碜我了。
”
任曉宇苦笑道:“我要能協調下來,早就給你辦了,關系卡住了。
”
“正常,我理解,跟你沒關系。
”
李學武語氣帶着點狠厲地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這一刀砍出去,定要對方提頭來見我。
”
“怕不是提頭那麼簡單的事了。
”
任曉宇苦澀地說道:“上面很生氣,今天一早那邊的街道就都被停職等待處理了,區裡也一樣。
”
“這我不管,愛誰誰。
”
李學武冷聲道:“我拜不到的廟門,見不到的菩薩,在我這就不算真神。
”
“要真是小鬼難纏,那更好說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
說完,也不等任曉宇再訴苦其他,直接挂了電話。
對于任曉宇,他也是有意見的。
這麼一點事都辦不好,還特麼在市裡混的呢。
謝蘭芝應該也是不好意思了,這件事本就是她的因果,交給李學武和自己爺們辦。
結果她自己爺們沒頂上力氣去,倒給李學武惹了因果。
所以今天早晨看見那份報紙,謝蘭芝是越看越生氣,最後罵了一通。
人民大報:《我想有個家,為啥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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