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對李姝尤為如此。
不用再穿厚實的棉衣棉褲,一條開裆褲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
走進院子裡便見着李姝正蹲在水管邊上和泥玩呢。
她媽媽栽花養花用到小鏟子,現在成了她毀天滅地的武器。
這掘掘,那刨刨,要不是有栅欄攔着,她都要把那些剛出苗的青菜給禍禍掉。
院子裡在三月末被秦京茹種上了青菜,一如去年那般模樣。
才十幾天的工夫,水給足了,院子裡已經有了綠意和生機。
李學武将手裡的包交給韓建昆,蹲在了閨女面前問道:「見着爸爸回來怎麼不打招呼啊?」
「我……我忙呢!」
奶聲奶氣又豪橫,李姝頭也不擡地和着泥,就好像她正在做多麼重要的工作一般。
每當李學武在書房看書或者處理文件的時候,李姝要是敢去打擾,一定會被奶奶說教。
爸爸忙呢,不要去打擾。
所以現在李姝也這麼說,她忙呢,希望爸爸不要打擾她。
李學武偏要逗閨女,點了點她髒兮兮的小手,道:「你是不是不想吃晚飯了,吃這裡的泥巴?」
「我吃……吃晚飯,泥巴不能吃,髒」
她倒是知道這個,擡起頭看着爸爸說道:「我要,我要蓋個房子,得和泥」。
「話不着急說,在心裡想好了再說也不急」
李姝最近學說話有些急,詞彙想不出來機會重複,倒不是磕巴。
李學武點着她的小手道:「跟爸爸說蓋房子幹啥,咱家不是有房子嗎?」
「嗯……蓋房子要住」
李姝想了想說道:「我跟爸爸,還有媽媽和弟弟住」。
說完這個,她又低頭繼續和泥,嘴裡喳喳地說道:「這樣就能在一起住了」。
「哦,你是想跟爸爸媽媽一起住啊?」
李學武理解閨女的意思了,并沒有着急探究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而是繼續問道:「是想爸爸了,還是想媽媽了?」
他抱着胳膊蹲在閨女面前,很是認真地對待她的問題和想法。
李姝也感受到了爸爸的關心,擡起頭想了想說道:「就是,就是早上醒了想看到爸爸,也想看到媽媽,還有弟弟」。
「呵呵——那也不用蓋房子啊」
李學武從閨女手裡接過小鏟子放在了一邊,從後面将她抱起,托着往屋裡走。
「今晚你就跟爸爸媽媽一起睡,咱們把弟弟送到奶奶那屋睡,好不好?」
「嗯……我也想弟弟」
李姝伸出小髒手想
要夠爸爸,卻是被李學武笑着躲了過去。
他示意了閨女伸出小手,别髒了衣服,又問道:「那咱們一家四口在一起睡啊?」
「嗯——!」
這一次李姝答應的特别痛快,很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爺倆兒說啥呢?下了班不進屋,咋還唠上了?」
劉茵抱着孩子哄睡着了,坐在沙發上看着爺倆親近着,便笑着招呼了一句。
李姝好像知道不好意思了,躲着奶奶的目光,擡起頭看了爸爸。
李學武好笑地眨了眨眼睛,給母親解釋道:「李姝說想我了,想晚上跟我們一起睡」。
「哎呀,合着下午悶悶不樂的,就是為了這個啊?」
劉茵好笑地瞅了李姝一眼,道:「小沒良心的,有了爸爸媽媽就不要奶奶了是吧?」
「不是——」
李姝被爸爸抱進了衛生間去洗手,嘴裡仍辯白道:「我也想奶奶,跟奶奶一起睡」。
「得!等咱們啥時候回四合院的,一鋪炕都睡下了!」
李學武笑着給閨女洗了手上的髒泥,以及身上迸濺上去的泥點子。
并沒有責怪閨女淘氣,更沒有對她的慕儒之情置之不理。
有了小弟弟以後,李姝對李學武和顧甯兩人愈加的親近。
這是小孩子天生的争寵,很怕爸爸媽媽愛小弟弟,不愛她了。
而李姝對顧甯有一種敬畏的心态,更怕因為自己的想法讓爸爸媽媽為難。
奶奶說過,媽媽要照顧小弟弟,又要上班很辛苦,爸爸上班也很辛苦,她得懂事和聽話。
所以她想着再蓋一所大房子,讓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和她能住到一個屋裡去。
小小的她還不理解不讓她住在那邊不是因為地方不夠住,而是怕李甯晚上起來哭,吵到她睡不着。
家裡但凡有這種年齡段孩子的,老大兩歲,老二剛出生的這種,試試兩個孩子放一塊兒。
好家夥,連鎖反應啊,這晚上就誰都甭想睡了。
「屁股凍冰涼吧?」
看着李姝跑進餐廳,從廚房裡端着菜上桌的秦京茹笑着逗她道:「我是不是告訴你了,房子不用蓋」。
李姝不理她,剛剛爸爸悄悄告訴她了,晚上會抱着她和媽媽一起睡的,所以笑嘻嘻地跑到了韓建昆的身邊,看着他收拾工具。
凳子腿兒活動了,秦京茹自己弄不好,便叫他吃飯前收拾一下。
李姝對啥都好奇,知道蓋房子要和泥也是從韓建昆這裡學來的。
這别墅也是很多年頭了,主架構當然是沒問題的,但邊邊角角的總需要日常維護。
上次院子裡甬路地磚活動了,韓建昆便和泥給鑲嵌上的,她看見了,拿着鏟子就要學。
今天見着修凳子了,她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韓建昆使用工具,說不定明天就能拆家了。
「你早回來了?」
顧甯剛下班,從外面回來後走到餐廳門口跟他招呼了一句。
以往多是顧甯早到家,今天倒是很意外。
李學武笑着回道:「今天我們都辛苦了,所以領導發話,今天不加班,會議結束就下班了」。
「Z先生去你們那了?」
李學武昨天沒回來,給她打的電話,她自然知道這個。
脫了外套,走到沙發邊上看了看孩子,這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李姝聽見媽媽的聲音也從餐廳裡跑了出來,到了她身邊也不說話,就往她腿上一趴。
「咋了?闖禍了?」
看着李姝乖巧的小模樣,顧甯好笑
地掃了一眼屋裡的花盆,摸了摸李姝的腦門,怕她病了。
李姝晃了晃小腦袋瓜,蹦跳着要爬上沙發,還是顧甯抱了她。
看着閨女今天的意外表現,又是跟她親近的,又是扒着沙發看弟弟,顧甯狐疑地看向了李學武。
「這點心眼子都不夠她用的了——」
劉茵笑着點了李姝的腦門,給顧甯解釋道:「一下午了,悶悶不樂的,晚上她爸回來了才問出來,是想你們了,想跟你們一起睡」。
「不怕弟弟吵你啊?」
顧甯抱着李姝坐在了腿上,低着頭看了她說道:「想爸爸媽媽為啥不直接說呢?」
「沒有……」
李姝被奶奶道破了心思,剛剛讨好的舉動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會兒聽着媽媽問了,便鑽進了她懷裡撒着嬌。
顧甯是個心思敏感的人,更是個情願孤獨,不願意接觸世俗和麻煩的人。
可生活就是有讓她不得不面臨改變的各種挑戰。
她可以疏于同事之間的交往,簡短跟家人之間的聯系,甚至是在對待愛情的觀念上。
可有了孩子以後,尤其是對待李姝,她愈加的覺得壓力山大。
以前管束李姝,照顧李姝,是出于身為李學武妻子的責任,接受他的一切,就像他接受自己的一切那樣。
她可以很坦然地教育李姝不應該做這個,不應該做那個,很直接地對她關心和照顧。
可李甯的出生,讓她知道養一個小孩子并不是那麼簡單的,更何況她現在要養兩個。
不能短了小的,更不能虧了大的,要在日常生活中照顧到方方面面。
尤其是現在,她要奶孩子,還要工作,婆婆又在這邊幫忙。
家庭裡的人際關系,養育孩子的心态思路,讓她的性格發生了很多改變。
對家庭以外的人際關系仍然保持着低調的作風,但在家裡,她對李姝和家人的關心從被動逐漸轉為主動了。
就像現在回應李姝的親近,以前她可不知道如何照顧孩子的心理,但現在更能站在一個媽媽的角度來關心孩子了。
顯而易見的,李姝對她越來越親近,現在都表現出了争寵的情緒,就說明她的慕儒之情得到了顧甯很好的回應。
顧甯能有這些變化,其實還是受李學武的影響。
這人無論多忙,無論事情多急,都不會跟孩子吵,更不會呵斥孩子。
在家裡很少談公事,尤其是不會把單位裡的勾心鬥角帶回家。
公事不談,更不談家長裡短。
老太太在這的時候就不談這個,婆婆來了這邊依舊如此。
秦京茹是忍不住的,她在鄉下長大,村裡傳閑話那是調劑生活的主旋律。
可秦京茹在飯桌上說,在幹活的時候說,說着說着也就不說了。
家裡人沒接茬兒的,她自己說着也沒意思。
再看李學武對待孩子,教畫畫,教讀書認字,就算是給孩子玩,也是玩出花來。
顧甯自認為李學武不是一個兒童教育專家,更不是一個專業的教師或者育兒專家。
但從李學武的身上,她能感受到對孩子的那種關愛和容忍。
包括對秦京茹也是一樣,從未見李學武呵斥她,更未見他指着何處強調秦京茹收拾的不幹淨。
在這個家裡,好像除了婆婆劉茵外,都是他的弟弟妹妹和孩子。
有的時候顧甯都覺得李學武太過于寵愛她了,當孩子寵的那種。
本應該住在四合院的,房子都是收拾好的,隻因為這裡距離她上班的單位近,更照顧她原來的生活環境。
她跟單位裡的人相處不融洽,從未教她如何處理這些關系,而是主動幫她維護關系。
她面臨職業選擇時,李學武更未從傾向于照顧家庭而讓她放棄理想,放棄一線的工作。
就這麼一個在家裡要照顧所有人的男人,在外面又撐起了一片天,不僅是家裡的頂梁柱,也是單位的頂梁柱。
在有秦京茹和婆婆幫忙的情況下,她在面臨家裡的這些瑣事時都感覺身心疲憊,更何況在外面遮風擋雨的他呢。
所以不是顧甯被動地改變,不是誰逼着她改變,而是感受着李學武身上的壓力,不想他一個人扛下這個家的所有。
顧甯是自己走出她内心的小花園,感受着家庭的溫暖和真實。
李學武從未逼迫她,但從始至終都在照顧她,幫助她。
有人說愛情的力量是相互的,顧甯對這句話的理解逐漸清晰了起來。
晚上,李姝如願以償地鑽進了媽媽和爸爸的被窩,規規矩矩地躺在自己的小枕頭上。
「不許尿炕哦!」
李學武從衛生間洗漱出來,點了點李姝的小鼻子笑着警告道:「你要把爸爸沖跑了,爸爸可不會遊泳!」
「嘻嘻——」
李姝害羞地抻着被子蓋住了臉,露着大大的眼睛悶聲說道:「我都不尿炕的!」
「嗯,希望你說話算話!」
李學武看了看她,伸出小手指跟她比劃道:「咱們拉鈎!」
「咯咯咯——我不要!」
李姝自己也知道控制不住唧唧咯,所以她可以說不尿炕,但絕對不會做保證。
你還别說,這真是李學武的閨女,做事的風格都一樣。
顧甯安頓好了李甯,從小客廳裡走了進來,看着父女兩個靠坐在床頭看故事書,便提醒道:「累不累眼睛啊?」
李姝聽見媽媽這麼問,直接把眼睛閉了起來,對爸爸說道:「我閉眼睛,你給我讀」。
「嗯,你是不累眼睛了,爸爸怎麼辦啊?」
知道顧甯是想睡覺了,李學武将故事書收了起來,關了一側的床頭燈,摟着閨女道:「故事書也要睡覺了,李姝也睡吧」。
「好——」
李姝晃了晃身子,等顧甯上了床以後,貼着媽媽躺好了,便不再言語。
顧甯确實是有些疲憊的,尤其是回到家緊着忙活,早點休息是為了半夜起來照顧李甯。
她也是剛剛躺下,書房的電話鈴便響了起來,吓了她一跳。
連迷迷糊糊的李姝都醒了坐了起來看發生了什麼。
聽見嬰兒床裡李甯的哭聲,顧甯也來不及問發生了什麼,趕緊去哄了。
而李學武則是叮囑李姝不要自己下床,随後便去了書房。
他心裡想着,這電話不能再放在樓上了,得挪樓下去。
能在這個時間,把電話打到家裡來,一定是必須打給他的。
所以接起電話的時候,李學武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即便家裡被這通電話攪的睡不安甯。
「對不起啊,領導,這麼晚了打擾您」
電話是周瑤打來的,第一句就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李學武沒在意這個,拿着電話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這個樣的,領導,招待所出事了」
周瑤在電話裡解釋道:「今晚李主任在招待所休息,機關食堂原主任劉岚去招待所找他,不知怎麼發生了口角,就在晚飯期間」。
「恰巧在那邊有事的舞蹈隊隊長周苗苗受了傷,李主任發了火」
「這件事是領導處理的,在招待所的保衛隻負責維持了秩序」
「可就在晚上九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招待所打電話來報告,說劉岚在招待所後面的大樹上上吊了」
周瑤最後彙報道:「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送去醫院做了急救,仍然沒有搶救過來」。
「因為涉及到了李主任,尤其是劉岚在内院牆上刷了油漆寫的字……」
「我怕處理不妥當,所以聯系了于副組長,可他那邊丈人家出事了,一時趕不過來,所以……」
「我知道了」
李學武理解周瑤的含糊了,一定是牆上的那些字,以及與李主任之間的沖突。
這件事打電話給他是應該的,就算是于德才過去了,興許也是不敢處理的。
「這樣,你把現場的勘查情況做好記錄,找到晚飯期間那場沖突的當事人和證人,做好筆錄」
李學武交代道:「嚴格按照案件處理流程執行,該找周苗苗調查的,就去問清楚,該找李主任詢問的,也問個清楚,知道吧?」
「我明白了,領導」
周瑤瞬間便懂了領導的意思,這件事有事也是李主任的事,他一定不想讓劉岚死的不明不白,更不能跟他有直接牽扯關系。
所以,這個時候保衛科接到了案件報告,最應該做的事,便是透明化辦案,把所有流程做到位,做公允。
「嗯,就這樣吧」
李學武在撂電話前叮囑道:「晚上加個班,明早把這個案子處理好,交給人事來處理」。
「是,我這就去安排」
周瑤很是幹脆地答應了一聲,随後便道:「不打擾您休息了,再見領導」。
挂斷電話後,聽着母親在和顧甯哄着孩子,他站在案台邊上沒急着回去。
心裡想的卻是老李,真是流年不利,幾年死了幾個了?
算金耀輝已經是第二個了吧?
金耀輝是他以前的秘書,劉岚是他以前的蜜,死亡都跟他有直接的關系。
這特麼妥妥的柯南體質了,比招魂的都給力。
眼瞅着軋鋼廠發展的愈來愈好,老李越走越穩,怎麼老是出事呢?
難道真是一将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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