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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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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門口道:“我要當初知道她起這個高調,我都不帶答應老二的,怎麼就這麼缺呢”。

     “行了!好聽是不是!” 闫富貴聽她越說越沒譜,低喝一聲訓斥道:“當初是誰勸着我來着,自己現在犯迷糊是不是!” 說完瞪了老伴一眼,道:“你要願意看孩子就看,不願意就别往跟前兒湊合去!” “還有!” 他點了點廚房道:“你要願意做這個飯,就收人家的夥食費,要是不願意伺候着,盡早了叫他們自己立火”。

     “怎麼立啊!就老二那身體!” 侯慶華不滿地說道:“我就說你找學校說一聲,怎麼就不能安排一下呢,你這麼多年白幹了?!” “你瞅瞅他累的,天天去蹬三輪,他蹬得動嘛他!” “現在知道心疼了!早幹啥去了!” 闫富貴也是怒了,拍着桌子道:“他闖禍的時候你慣着他,現在這苦活該他自己吃,是他願意吃的,還是求着人家去吃的!” 侯慶華被老伴說的一下子落下淚來,用圍裙擦着眼睛,抽泣着說不出話來。

     前些日子,西院回收站悄悄放出話來,說人手緊張,街坊鄰居家裡有願意幹這個的,可以過去談。

     帶車子一個價,不帶車子給配三輪車,又是一個價,反正有得賺,餓不死。

     隻一個餓不死,在當下的四九城,對于年輕人,或者一些走投無路的人來說,無異于一口飽飯,一扇遮風擋雨的瓦。

     話隻在鄰居們之間傳了,可還沒往外去呢,這人就堵門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早先經常昂着脖子走路,最是瞧不起西院這些收破爛的闫解放主動找上門去了。

     他聽着的最早,去的也是最早,見着沈國棟便痛快地說了自己的來意。

     沈國棟見他僵着的臉,以及緊張到顫抖的身子,問了問他的腿。

     到這,闫解放差點哭出來,使勁抿着嘴唇點點頭,保證自己能蹬車子,能收廢品。

     沈國棟也是真看出他為難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闫解放身上現在是一點傲氣勁都見不着了。

     知道的他才十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二十七了呢。

     站在倒座房的屋裡,他得是做了多少心裡建設,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丢掉了多少所謂的面子。

     除夕的晚上,叫葛淑琴領回了家,是葛淑琴抱着他的行李光明正大回去的那屋。

     他作為男人,既然給了嫂子一個承諾,他就得說到做到。

     糊火柴盒能賺錢,可現在越來越不好幹了,能分給他做這個,還得是看他腿有毛病。

     可分到他手裡的指标越來越少,光指着這個,根本養不了家。

     是,葛淑琴上班了,能掙錢了,那工資養他們一家三口沒問題。

     可他是男人啊,現在孩子得有人帶,葛淑琴上班的時候還得喂奶粉,以後這花銷多了。

     他媽說了,不給帶孩子,因為工資不交家裡,她不願意,也忙不過來。

     闫解放置氣,告訴葛淑琴,安安心心去上班,孩子就交給他來帶。

     葛淑琴也是真舍得下心,教給他怎麼帶孩子,便就去軋鋼廠上班了。

     而闫解放則是在家一邊伺候孩子,一邊糊火柴盒,同時也在想着賺錢養家的辦法。

     也是巧趕上了,聽着回收站的信兒,他這心裡折了一百八十個個兒。

     翻來覆去的想了又想,真就擡腿邁步進了倒座房的院。

     他有準備被沈國棟轟出來,當初他可是沒少背地裡說這些人是破落戶,隻配跟破爛一起活着。

     結果呢,人家是收破爛的,可日子越來越好。

     他呢,教師子女,活成了狗樣。

     所以也别說拉不拉得下臉了,他隻想活着,等能養活自己了,再說臉的事。

     沈國棟很意外地看到他來,闫解放也是很意外地聽到他痛快地答應了。

     心裡五味雜陳,什麼話都沒說,第二天起來,早早地就把孩子用的東西準備齊了,放在三輪車上推着出了門。

     也就是從那天起,西院的三輪車又都派上了用場,就是周圍的鄰居,有老頭的,也有小夥兒的,本着一口飯的目的,悄悄地踩了着三輪車。

     有沒趕上的,後悔莫及,又慶幸不已,至少自己還能有機會等一等街道,萬一有工作分配了呢。

     沒管着别人,闫解放帶着一個半歲大的孩子,在乍暖還寒的春天裡,開始了自己的收破爛生涯。

     他腿腳不好,就多用一隻腳使勁,孩子哭鬧了,就下來先哄一哄。

     這四九城裡的住戶看低不看高,你家有錢有勢,人家面上巴結你,可心裡不認同你。

     但比自己不如的,這就要多一份善心,瞅着不能白瞅着。

     所以沈國棟給闫解放安排的片區,漸漸的就都熟悉了這個帶着女嬰的瘸子。

     不知道他叫啥,就都叫他瘸子,他也答應,笑着跟人說話。

     人家可憐他也好,照顧他也罷,這破爛倒是真不愁收,剛開始可能不熟悉,哄孩子也耽誤時間。

     但爺倆都在外面吃,中午這段時間又算是找補回來了。

     也正是這份吃辛苦的勁兒,對收破爛這份行當也算是快速地入了門兒。

     起初一天也就能賺三兩毛錢,沒啥工資一說,回收站也不認他們是站裡的人,隻是借車外派任務罷了。

     收的多,收的廢品價值高,賺的就多,懶了、耽誤時間了,沒收着好東西,那就賺得少。

     晚上按時間收車,回收站的規矩,不許晚點,否則要說,沒收着,有賣的,也得趕緊回來。

     一周左右,闫解放爺倆一天能賺五六毛錢了,這就比糊火柴盒不少了。

     當然了,糊火柴盒是在家裡,遮風擋雨的,比這舒服。

     關鍵是孩子受罪啊,但闫解放要堅持,葛淑琴就舍得。

     她就知道闫解放不會害了孩子,親叔叔是一說,害了孩子她要不認他,兩人一輩子都别想好過。

     所以這個破碎重組的複雜家庭,竟倒是團結了起來。

     有的時候一家三口一起早出門,葛淑琴蹬着三輪車到廠子,闫解放在再蹬着往回走着收。

     趕上了就去軋鋼廠裡找葛淑琴喂中午一遍奶,還能在食堂跟着葛淑琴吃口熱乎飯。

     趕不上了,跟誰家借點熱水沖點奶粉就喂了孩子。

     你說這個時候有流腦? 嘿!這早産的小女嬰就這麼跟她叔叔混着,沒病沒災的,真是苦孩子禁活着。

     小一個月下來,爺倆兒沒啥事,錢是越掙越多。

     從兩、三毛到五、六毛,現在基本上穩定在八、九毛左右。

     一天八、九毛啊,一個月下來就是二十六七塊錢,糊火柴盒可賺不到這麼多。

     再說了,别看這收破爛的活幹着,那糊火柴盒的活計也沒丢。

     兩口子到家緊着去正房吃一口飯,誰都沒閑話說,吃完抱着孩子就回家,一個哄孩子睡了,随後跟着一起下地打下手。

     就那一個人糊口的火柴盒份額,哪裡夠兩口子使勁幹的。

     月底了,院裡人有聚在一起扯閑話的,也有東家長李家短聊閑篇的,還有聚在一起打小牌的。

     隻有這兩口子還在忙活着。

     葛淑琴先是給孩子用溫水洗了澡,哄着睡着了以後,下地拿了小本子攏了這個月的帳。

     “工資二十三塊錢,收廢品十七塊八毛六,火柴盒十三塊四毛七” 她念叨着邊寫邊算,道:“交家裡夥食費早晚各一頓十二塊錢,孩子奶粉錢……” 零零散散加算減算,扣掉一家三口所有開銷,最後還剩十一塊三毛六分錢。

     闫解放坐在地上,手裡拿着火柴盒愣了愣,随即有種想哭的沖動。

     終于啊,家裡能攢下錢了。

     現在花費高主要是孩子得吃奶粉,他們兩口子在父母家裡吃交12塊錢也多,也不多。

     葛淑琴中午要在廠裡吃,他自己也要準備幹糧,孩子一個月三盒奶粉,再加上其他生活瑣碎。

     别再說什麼他爹一個月三十二養一家人了,刻闆印象害死人的。

     兩口子掙的全加在一起都有五十多了,比他爹掙的都多了,為啥算到最後隻剩下十一塊多錢。

     很簡單,這個年代工資是一方面,供給又是一方面,福利還是一方面,隻有正經工作的人才賺錢。

     洗澡不花錢、看病不花錢、理發不花錢、取暖費不花錢……不花錢的福利太多了,錢也就攢下了。

     可葛淑琴剛上班,隻能算機關工作人員,不是幹部,也不是幹事,就是幹活的,所以最低工資23元。

     闫富貴三十多塊錢,養大小夥子的時候費勁了,可供給糧沒問題,再他從學校往回領的,加上家裡早年的積蓄省吃儉用的也才這樣支持下來。

     闫解放兩口子搭夥過日子,第一個月,置辦了這麼多東西,能攢下錢,已經是能幹又節儉了。

     他也是感慨着,以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葛淑琴也是聽着想掉眼淚,收拾了賬本坐在凳子上忙活着糊火柴盒,整理好了情緒,這才念叨着哪樣該省,哪樣不該省。

     闫解放就坐在那聽着,心裡想的是,但凡他媽能幫忙帶孩子,兩口子還能多賺點。

     不過就算是現在,第一個月沒攢下多少,下個月就多了。

     興許得有二十塊錢呢,一年就是兩百四十塊錢,十年呢。

     他以前可是沒想過收破爛這麼賺錢,光看着西院破落了,沒想着人家早早賺下大汽車了。

     其實那車也不是賺來的,可他不知道,隻是這麼想着。

     回收站把三輪車借給他們也是要收一部分錢的,隻是在回收廢品的價格裡要體現。

     其實大部分利潤都讓給了這些收廢品的人,他們自己也很清楚。

     有小聰明的,自己去廢品公司問了,也去其他回收站問了,知道這邊壓了多少價。

     要真是收到了廢品往其他回收點賣,是能多賣幾分錢,可回去怎麼交代啊? 一次兩次的行了,多了人家也不幹啊,車子白給你用啊。

     往廢品公司,人家根本不搭理你,隻收回收點送來的貨,成車過磅。

     所以估算下來就沒有啥意思了,小聰明也就都收起來了。

     回收站仁義,他們要是混蛋,這條胡同就别待了。

     這也是沈國棟為啥貼着胡同裡招人的原因。

     那就說回收站讓利這麼多,是要做慈善嗎? 咋可能呢,再薄的利潤也是對個人來說的,量上去了,錢也就賺到了。

     不然那三輪車空在那不也是空着嘛,白白丢失了市場,哪個多,哪個少。

     關鍵是用這些人參與到回收廢品的行列,有效地降低了回收站衆人的風險。

     就算是解決街道的就業困難形勢,做了一點點慈善,也會有人記得他們的。

     回收站早就不指望着這個賺錢了,可得用回收站走賬。

     所以,闫解放這些人可能賺得多了,但回收站永遠不會賠。

     上班一個月,葛淑琴的狀态也有所改善,沒像過年時後的死氣沉沉。

     闫解放問過她,在保衛處工作,是不是經常能見着李學武。

     葛淑琴回他,當李學武是幹啥的,跟她一樣跑腿兒打雜的? 或者真當李學武跟這院裡是鄰居,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 那是領導,保衛處實際的一把手,在廠裡也是排得上号的廠領導。

     經常見? 開玩笑呢,副科長都進不去他辦公室,先過副組長那一關吧。

     葛淑琴明白闫解放是啥意思,現在的關系尴尬着,尤其是李學武跟闫解成以前的關系。

     她沒避諱自己以前的往事,可闫解放沒問,她也就沒說。

     這家裡已經默契地形成了她當家做主的形勢,一切都聽她指揮。

     葛淑琴隻告訴他,安安心心奔生活,啥都不用想,啥都不用問,他關心的那些人早都高高在上,他關心的那些事在人家那已經如過眼浮雲。

     兩人能走到今天,躺在一鋪炕上,隻能說造化弄人。

     而兩人都是體會過生活的苦,更向往生活的甜。

     對于有些人來說,能好好地活着,就是一種甜了。

     —— “哎呦,好大孫兒哦” 一進家門,劉茵便迫不及待地從秦京茹手裡接過了孩子,哄着道:“可想死奶奶了”。

     秦京茹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問了李學武兩人,便去餐廳準備飯了。

     她不知道劉嬸要來的事,不過也沒啥意外的,奶奶來看孫子不是很正常嘛。

     直到韓建昆拎着行李送到了樓上,才算是讓她明白了,劉嬸是不放心她一個人照看孩子呢。

     聽見婆婆的聲音,顧甯也從樓上下來了,笑着叫了媽。

     看着她穿的單薄,又叫劉茵好一陣關心,隻說現在天氣還涼,可得注意保暖。

     這話不深不淺,句句透露着關心,尺度剛剛好,讓顧甯覺得婆婆真在意她。

     李學武叫了韓建昆去餐廳吃飯,同時也逗着李姝往餐桌這邊一起玩。

     劉茵則是逗了逗孩子,就這麼抱着進了餐廳,一大家人說笑了起來。

     對于韓建昆兩口子在兒子家吃飯這件事,劉茵是問也沒問,管也不會管的。

     甭說兒子有能力獨立生存,就是家裡這一攤子事,又有哪件事不是兒子主持辦好的。

     韓建昆兩口子跟着忙前忙後她看得見,更不會因為人家在這吃飯就想歪了。

     在這吃飯就證明人家忙到了飯點兒,能供得起手低下人那是兒子的事。

     出門前老太太還跟她笑着說了,到了這邊可别多心,也别多嘴。

     婆媳兩個幾十年了,早都默契彼此了,這話是玩笑,可也是實在的。

     顧甯的性格比較敏感,也比較特殊,李學武又是忙工作白天不在家,壓力也很大。

     現在家裡有兩個孩子在,她過來就是幫忙的,不是添堵的。

     甭說顧甯是好兒媳婦兒,就是有挑剔的,她也不會說什麼,畢竟是沖着大孫子來的。

     秦京茹特意給李學武和韓建昆留的飯,他們兩個吃,她又哄着李姝去洗澡睡覺。

     劉茵懷裡的李甯見着奶奶一會兒新鮮,又哭着不讓抱了。

     沒辦法,顧甯接過去哄着睡着了,跟婆婆一起上了樓。

     劉茵是有些拘謹的,即便這裡是兒子家,可畢竟沒在這邊長住過。

     上次顧甯生孩子,她還是在醫院陪的一晚上,真正來這邊住,很怕給兒子兒媳婦早晨什麼不方便。

     秦京茹哄着李姝上樓後,幫着劉嬸收拾好了屋子,又一起說了說每天要忙的家務事。

     她倒是會說話,直言道自己沒啥經驗,今天手忙腳亂的,是李甯好哄懂事,不然要忙不過來了。

     幸好劉嬸來了,也教教我怎麼帶孩子,我也好有時間把屋裡好好收拾收拾。

     這兩句話一說,劉茵心裡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尴尬就全消散了。

     一時之間三個女人話就都說開了,家務活說了兩句就都懂了。

     顧甯是聽懂了,但她隻是哄了孩子睡覺,沒太在意。

     婆婆來幫忙她歡迎,婆婆不來她也沒意見,對于孩子她并沒有怎麼嬌氣,對她自己也是一樣。

     李學武早晨哄着她吃雞蛋,吃繭蛹,吃營養高的食物,她是有些不耐的,覺得生孩子沒啥。

     現在好了,剛剛在客房,婆婆還說呢,家裡攢的、買的六十個雞蛋,都要給顧甯補了。

     顧甯差點懷疑這是李學武幹的壞事了,她不想吃,就帶着婆婆來。

     婆婆給的,她還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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