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跟我說說?」
于海棠點了點手邊道:「停播這份稿件!」
「好!沒問題,我支持!」
袁華一副我豁出去了的表情,道:「你就說我把稿件弄丢了,責任全在我!」
好一條舔狗啊!
可惜了,于海棠的胃口太大!
「還有,這些、這些、還有那些」
于海棠點着辦公桌上一摞又一摞的,由單南奇送來的稿件,道:「以後都不播了,咱們不能助纣為虐,破壞軋鋼廠的大好發展形勢」。
「……你來真的?」
袁華驚恐地看着于海棠,真不知道她是瘋了還是咋地,敢公然跟站長對着幹。
于海棠很是認真地點頭道:「我說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要是怕了,現在趕緊走」。
「你看你,怎麼老是死啊亡啊的」
袁華心裡打着鼓,可嘴上還猶自含糊着:「怪不得你最近幾天反常,老單給你這些稿子你就讀」。
「我就說不可能的」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于海棠,道:「你可是剛剛拿到領導答應的項目呢」。
「說什麼呢!」
于海棠不滿地翻了翻白眼,道:「跟這個沒關系,我是為了領導,為了軋鋼廠的大局!」
「好~好~好~」
袁華見她又發火,趕緊舉手投降道:「大局,大局為重!」
于海棠見他這幅模樣,輕蔑地一耷拉眼皮,道:「最後再給你個機會,你可以請假回家,我絕對不連累你」。
「那怎麼行!你一個人做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放心!」
袁華又握住了于海棠的手,認真地說道:「就算是丢工作,被開除,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于
海棠被他的樣子煩的有些翻白眼,可也沒抽回自己的手,撇嘴道:「你不後悔就行」。
「不後悔,堅決不後悔!」
袁華雙手握着于海棠的手,就像是在結婚典禮上宣誓一般的幸福。
可還沒等他想好以後孩子去哪上小學呢,就見于海棠從抽屜裡抽出一把榔頭。
「海棠你幹啥!」
袁華驚悚地看着她,一把攥住了榔頭,道:「你可不能沖動啊,殺人是犯法的啊!」
「去一邊啦去!」
于海棠嗔道:「我是讓你把門封上!」
說着話從對方的手裡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從抽屜裡翻找出來一堆門劃吧。
「呐!你去把這些裝門上!」
于海棠一指門口,道:「明天上午,我要保證在我播報期間沒有人能進得來這道門」。
袁華愣愣地看着手裡的榔頭,又看了看門口的門,這才知道自己的作用。
工具、人,工具人嘛?
「還愣着幹嘛?去啊!」
于海棠催促道:「怎麼?跟我封閉在一個房間裡,共處一室、同甘共苦不願意啊?」
「願意!願意!」
袁華本來還猶豫的心,被于海棠這麼一解釋,什麼顧慮都沒有了。
還有什麼能比得上跟自己女神封在一處密閉空間裡來的刺激呢!
這種機會有多難得,想想都替自己開心呢。
他現在無比的相信愛情,什麼站長、什麼姑姑,現在他的眼裡隻有于海棠!
我要造一處墳墓,埋葬彼此!
哦~~~~~
想一想都覺得自己太有才,太有特麼有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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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六日,星期六。
李學武一上班便從工作簡報上看到了糾風大會的議程。
很明顯,這是為了昨晚出差回來的李懷德準備的大餐。
可惜了,李懷德棋高一籌,提前跑路,讓這些人生生的被他耍了一回。
沒有李懷德,也得炖這道菜啊。
不然工作組下來的也名不正言不順啊,真要是有上面的泰山壓頂,絕對不會是先搞廠裡,而是應該先對李懷德動手。
所以,這一局程開元落了個空子,沒算準李懷德的老女幹巨猾。
彭曉力将近期收集到的消息以文件簡報的形式做了彙報。
李學武一邊看着,一邊聽他說着關鍵問題。
「澳城的事件聽說很嚴重,已經影響到了部分地區的經濟貿易,尤其是……」
「這個暫時不管」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對外貿易最早也得到明年才能開始,往後觀察再說」。
「是」
彭曉力點頭在筆記本上做了登記,随即又彙報道:「上面的擴大會議将會在今天結束,部分報紙已經在吹風了」。
他這麼說着,給李學武示意了簡報上的摘抄内容,道:「會議聽取了工交座談會情況彙報,并讨論通過了《關于抓變革、促生産的十條規定》」。
「不過報紙上的風向有些不對,有些領導對于當前工交工作重點和指導思想有意見」
彭曉力有些擔憂地看着李學武,道:「大學習活動好像是有擴大的風險」。
「嗯,知道了」
李學武皺着眉頭看着剪報摘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而在上午九點鐘召開的全廠職工代表大會上,這一論調尤為高漲。
「……隻顧着埋頭幹活,不知道擡頭看看,你們是在給誰幹
活呢!」
主持會議的并不是軋鋼廠的領導,而是前幾個月來軋鋼廠「指導」的工作組成員。
是的,他們又來了。
大會前台上坐着馮道宗、彭永紅、熊本成、程開元以及靳良才。
講話的正是工業部機關副主任彭永紅,手擡的老高,嗓門也老大。
「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把軋鋼廠搞成了什麼樣子!」
「抓生産!促變革!」
他手指點着下面罵道:「不是讓你們挂羊頭賣狗肉,拿着抓生産的幌子壓制變革的!」
嗡~~~~
台下職工因為他的發言瞬間響起了一陣低聲讨論。
「現在的軋鋼廠充斥着一股歪風邪氣,以經濟為主,以生産為主,以貿易為主,那組織的帽子還要不要了!?」
彭永紅拍着桌子說道:「今天召開全廠職工代表大會就是要殺一殺這股子歪風邪氣,糾一糾這不正之風!」
……
台下第一排就座的李學武很是淡定地看着他在噴口水,即便是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點向自己。
指桑罵槐都是輕的,彭永紅差點就把對李懷德的怨氣都撒在他的身上了。
也就是顧忌李學武身上還穿着另外一件衣服,否則他今天定是要火力全開。
跟七月份狼狽逃竄不同,這一次他們是有備而來,勢必要給軋鋼廠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好的一個軋鋼廠,現在搞成了什麼樣子。
又是造車又是造船的,還特麼要造家用電器,這不是胡鬧嘛!
軋鋼工業都沒有幹好呢,淨是一門心思的搞那些歪門邪道,為一己之私,胡亂作為。
在随後的職工代表發言中,包括保衛組副組長儲友恭、生産組副組長陳叔毅、宣傳科副科長袁秀梅分别作批評發言。
儲友恭就保衛工作中的盲從啞順講起,講保衛組結構混亂,主管領導不在京,負責人不在位,搞保衛的去搞經濟,亂彈琴。
還就軋鋼廠當前的大學習環境,從保衛的視角進行了批評,講認知不到位,學習不到位,思想認識不到位。
錯誤地聽從李懷德等人的指揮和領導,耽誤了大學習活動開展的最好時機……
……
陳叔毅在講話中指出,李懷德長期漠視生産單位組織建設,一味地追求經濟效益,阻礙了自下而上的生産變革環境,是個徹頭徹尾的資本……
……
袁秀梅在發言中講到,紅星軋鋼廠的宣傳工作一直都是錯誤的,不遵從客觀事實,不遵守組織規定,不尊重群衆監督,有悖于宣傳的本質。
包括廣播、廠報、文宣隊等部門,長期背離組織的正确領導,沒能正确引導和宣傳正确的工作思想,是李懷德小團體的喉舌,是個人主義的狹隘産物……
……
到底文化人,你瞧瞧這話說的,鞭辟入裡,入木三分。
如果李懷德在現場,怕不是要站起來跟對方罵大街。
因為真拽詞兒,老李還真就不一定能說的過她。
抛開立場和事實不談,李學武都覺得這是一位經曆豐富,學識淵博的宣傳好手。
可惜了,屁股坐歪了,腦子裡說出來的話就是扯淡的。
馮道宗接過話筒,對三位幹部的發言做了詳細的點評,又從三個角度出發,講到了軋鋼廠的發展問題。
「問題不在廣大職工,職工都是被李懷德小團體給蒙騙了的」
「問題也不在軋鋼廠,軋鋼廠的曆史和發展是正确的,是不容質疑的」
「問題存在哪兒呢?」
馮道宗看着衆人講道:「問題的根源就在于軋鋼廠的領導班子并沒有真正領悟到生産和變革的辯證關系」。
「我并不是否定生産,但我更要說今天的變革」
他手指點着桌面,很是嚴肅地講道:「正因為李懷德等人在大學習活動中的錯誤決定和錯誤思想引導下,才出現了今天如此多的發展問題」。
「軋鋼廠是組織計劃内的生産單位,不是他李懷德的大玩具,他想怎麼着就怎麼着!」
「對外貿易,這是要資敵的!他們這是什麼行為!」
「胡鬧!」
馮道宗一拍桌子,道:「自己家裡的事都沒擺弄清楚,就搞什麼聯合工廠、對外合作,還什麼技術引進!」
「我看通通都是叛徒的行為!是對組織不忠誠……」
……
他在上面講着,台下已經掀起一陣有一陣的讨論聲了。
就算是音響的聲音蓋過了讨論的聲音,可坐在前面的中層幹部還是能聽得清他們在讨論什麼。
而會場的焦點目光共同落在了李學武的身上,李懷德不在,他成了驚濤駭浪下的迎面石。
李學武表情越是平靜,現場的讨論聲音越大,台上的批評聲音也是越大。
就好像來自于四面八方的大浪,要摧毀被認定是李懷德小團體一員的李學武。
可這些人說了那麼多,提李懷德怎麼怎麼樣,提經貿辦的人怎麼怎麼樣,可就是沒有人敢點名批評李學武怎麼樣。
會議就在這種詭異而又激烈的氛圍中進行着,有些幹部眼睛瞪的锃亮,期盼新世界的到來。
而有的幹部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準備看熱鬧。
更多的人是皺着眉頭在聽台上講,他們更清楚軋鋼廠正在經曆什麼,正在遭遇什麼。
讓他們能保持冷靜,堅持聽會,知道天塌不下來的原因便是前排的李學武依然在。
這麼多的項目都是李學武在管理,都是李學武主持推動建設的,如果項目出了問題,那李學武也是要出問題的。
可問題的關鍵就是如此!
台下的人尚且不說李學武是有問題的,台上的人他們敢這麼說嘛!
就在馮道宗發表完講話,并且在講話的最後提議重新改選管委會之後,彭永紅重新接過話題。
他先是贊揚了馮主任的先進思想和對大學習活動的領悟和認知,其後又着重介紹起了軋鋼廠管委會副主任程開元的優秀情況。
彭永紅在講話中明确表示,他高度認同馮主任的觀點,并一緻認為程開元同志有能力,也有資曆接掌軋鋼廠……
滋~~~滋滋~~
他的講話剛剛進行到了一半,話筒突然炸響,失去了控制,他的聲音再也沒從音響裡傳出來。
而就在會場出現一陣喧嘩聲的時候,音響裡刺耳的噪音又消失不見。
彭永紅在台上皺着眉頭敲着面前的話筒,嘴裡喂喂地試着聲音。
有工作人員早就被指使着前去查看情況,可剛爬到二樓,便聽見音響裡傳出了廣播站的播音聲。
「各位聽衆上午好,這裡是紅星廣播電台,現在插播一條新聞……」
「什麼情況!」
宣傳科副科長袁秀梅狠厲着面色,揮手示意現場的工作人員趕緊去樓上控制室找原因,一定是有人在搗亂。
現場職工代表都發現事情不對了,好像出問題了。
這熱鬧可算是讓他們給趕上了,一個個的拔着脖子看台上領導的臉色,看會場内部的慌亂,以及某些人的表情。
這特麼可比看電影有意思多了!
音響裡的播音聲依舊:「首先播讀一封書信,是原廠辦秘書周勇寫給汪宗麗副主任的」
于海棠的聲音很有磁性,聽在衆人的耳朵裡則是一種熱鬧大了的感覺。
「汪副主任啟,從小車班了解到,李懷德近日用車頻繁,多次前往工業部和貿易部彙報工作……谷維潔用車較少,特殊行程隻往城西監所去過兩次,再無其他……薛直夫用車……」
聽着廣播裡的宣讀,衆人嘩然,坐在位置上的周勇臉色驟然大變。
而台上的領導們則是慌了神經,一個勁地揮手示意下面的幹部趕緊去阻止這瘋了的廣播員。
好家夥!
現場職工代表的目光全落在了前牌位置的周勇身上,他這是在監視廠領導嗎?
而後廣播裡的一封封書信更加的刺激。
有誰誰誰聯系到了哪位領導支持,又是誰誰誰跟哪位領導有關系,到時候一定配合雲雲。
還有寫給楊元松書記的信,言及一定按照書記的指使辦,堅決怎麼怎麼着。
還有陳叔毅布置安排車間幹部編排材料的,有儲友恭向某位領導發牢騷的,還有幾位重要幹部向台上的馮道宗寫信請示的。
太亂了,因為是廣播,所以于海棠都是可着重要的讀。
最後她也是放了大招,一段有着陳叔毅、儲友恭、汪宗麗、熊本成等人在場的,讨論如何消除李懷德的影響勢力,又如何瓜管委會分變革後的軋鋼廠管理勢力。
錄音具體到了某個人,某個職務,甚至是這個人的背景和關系。
最讓現場職工代表耳朵炸裂的是,錄音中竟然還讨論了要停止在建的居民區項目,并且把責任推到李懷德身上。
剩下的如何拆解在建項目,變現資金,如何讓軋鋼廠走上正軌的讨論已經沒人在聽了。
現場很詭異的安靜了下來,所有職工代表的審視目光都放在了台上。
熊本成作為軋鋼廠領導,坐在上面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程開元也是軋鋼廠的領導,錄音裡雖然沒有提到他的名字,可他的臉色也是一陣白,一陣黑的。
正因為全場肅靜了下來,現場職工代表的耳朵裡聲音愈加的真切。
廣播裡甚至傳來了哐哐的砸門聲,還有廣播站站長單南奇的喊話聲。
這會兒所有人都知道了,單南奇正在阻止播音。
「袁華!于海棠瘋了!你也跟着她瘋是不是!」
播音裡清晰地聽到:「袁華!你把門給我打開!」
「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做什麼!」
「我知道!」
袁華的破嗓門從播音裡傳了出來:「我正在守護正義!守護軋鋼廠!守護李主任!守護我的愛情!」
「我艹你個祖宗!」
單南奇真是被他氣瘋了,使勁踹着門罵道:「你跟李主任有個毛的愛情!你守護你嘛買麻花個愛情!」
「你知不知道!你姑姑袁秀梅是特麼哪一夥的!你個混蛋!」
「不用你提醒!」
袁華回頭看了正在播音的于海棠一眼,幸福地一笑,随即更加用力地頂住了門口堆放着的櫃子,大聲喊道:「我是我,袁秀梅是袁秀梅!」
「既然正治立場不同,那就割袍斷義,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永遠站在李主任這邊,永遠站在正義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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