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多少坑。
李懷德不是工作組的馮道宗,閉目瞎眼的就往前撞,掉坑裡都不知道咋死的。
帶李學武去鋼城,就是要在管委會内部,在軋鋼廠、在煉鋼廠、在貿易項目中确立李學武的管理地位。
拉一把董文學,托一把李學武,讓兩人的地位更穩固。
李學武的副書記含權量太低,隻能依托他的影響力,以及李學武自身的影響力來支撐這種管理。
原本應該是他這個副廠長來全權掌控貿易項目的,可現在有了更合适的人選,他也想輕松輕松。
至于信任問題,這是個長遠的目标,他要慢慢地同李學武協調和溝通。
津門也僅僅是第一步棋,他就看李學武怎麼處理那棟房産,以及放個什麼人進去管家。
反正他如何都不會虧,就看李學武怎麼做了。
李學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的那些好姐姐沒有一個适合去津門的,更沒有津門的好姐姐可以去住花園洋房。
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個津門的姐姐?
這可真是愁人~——
“聽信兒啊,随時~!”
李學武坐在吉普車上,對着出來送自己的大胸弟交代道:“不确定鋼城是個什麼情況,到了那邊再說”。
老彪子撓了撓腦袋,道:“太突然的話我可沒法搬家啊~”
“搬啥?你哪有家!”
初秋将過,四九城的溫度還是高,但李學武的話就像寒冬臘月裡的刀子風,直戳老彪子的肺管子。
“就你那衣服被褥的,還用咋收拾?!”
李學武耷拉着眼皮看着大胸弟數落道:“你是有銮駕啊,還是有兵馬随行啊,我還得給你申請幾個車皮呗!”
“京城有的,鋼城也有,鋼城沒有的你也不需要,撒冷兒回去準備着,别到時候忙三火四的”
訓了大胸弟一句,李學武踩着油門往出開,同時跟站在西院屏門口的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回去吧。
最近李懷德馬不停蹄,他也是身不由己,出差的日子都排到十一月去了。
辦公室那邊也是可了勁兒的算計着,領導出行将要準備什麼。
跟這個時代的人對待長途出行觀念不同,李學武的想法是行李越少越好,帶足了錢,啥都不缺。
老彪子就是土包子的想法,恨不得走到哪都把家背到哪。
李學武倒不是想要放縱兄弟們大手大腳的習慣,而是此去鋼城,辦公室一共就做了一周的時間量。
掐頭去尾,再折了晚上以及應酬的時間,還能給他留出多少空餘來布置回收站的事。
所以,倒時候喊老彪子過去支援,那就是需要他立即動身,以最快的速度到自己的面前。
還搬家!
未來十幾年,算他在内,兄弟幾人将要四海為家了!
聞三兒和二孩兒将要去港城,這一去十萬八千裡,兄弟難聚首。
聞三兒是去坐鎮的,同時也要學習更先進的管理技能。
二孩兒則是去學習和成長的,他沒什麼文化,但歲數小,還有潛力和空間。
在國内李學武是沒有機會給他學習和鍛煉的了,回收站就這麼大屁個地方,人就這麼幾個,能有啥發展。
老彪子要帶着媳婦兒去接聞三兒的班兒,舅甥兩個交接起來倒是方便。
大胸弟更有闖勁兒,也打得開局面,他得釘在鋼城,幫李學武守好東北的這塊跳闆。
沈國棟暫時會留在京城大本營,他跟小燕的歲數都還小,又戀家,他還得給老太太守孝三年。
最後就是李學武自己,身處宦海,雖然軋鋼廠的天地很小,可也不着消停。
所以說年輕的時候奔事業,此心安處是故鄉。
當然了,一個人一種活法,身處的環境和成長軌迹不同,各自心裡想的都不一樣。
沈國棟爹媽親人都沒了,還戀家呢,可老彪子父母兄弟都在,他卻常年累月不着家。
這家啊,個人真有個人的理解。
李學武剛回到海運倉一号,便見着秦京茹坐在客廳裡抹眼淚兒。
往老太太屋裡瞅了一眼,見老太太哄着李姝睡覺呢。
這小魔頭手裡掐着糕點,雖然閉着眼睛由着太太哄睡着,可時不時的還往嘴裡送一口。
伸手關上了老太太的屋門,李學武看了一眼已經整理好了情緒,躲着自己站起身的秦京茹。
“咋地了又是?”
李學武換了拖鞋,擡手摘了自己手上的鋼表,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秦京茹嗫嚅着不說話,隻是低着頭捏着自己手指頭。
“要站着彙報?不嫌累啊?”
李學武将手表放在了茶幾上,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晚上聽你姐說了一句,隻說結果是很好的,就行了呗~”
“嗯”
秦京茹捂着自己的臉坐在了沙發上,一副愁苦的表情。
“咋說呢~”
李學武咂了一下嘴,道:“這輩子你無法選擇的就隻有兩樣東西”。
“一個是父母,一個是兒女”
“往狠了說,兒女不孝,你還可以不認他們但爹媽如何,你是割舍不了的”。
李學武靠坐在沙發上,看着秦京茹緩緩地點點頭說道:“兒女如何爹媽如何,翻過來不都是一回事嘛~”
“你且看傻柱那個不着調的爹,多少年不回來了”
“傻柱再恨他,再罵他,結婚了,懷孕了,也得給送信兒去”
“你再看那邊”
李學武點了點南方向,道:“他爹那麼狠的心,親兒子、親閨女不要,可聽着信兒了還是給郵了十塊錢回來”。
“啥叫父母親人啊?”
看着秦京茹又開始哭,李學武覺得自己今天說的話反正都不太中聽。
“我勸你啊,還是甭忙着哭了,慢慢的你就會發現,今天的苦不算啥,更苦更難的在日子後頭呢”
“嗚嗚~”
秦京茹聽着李學武“安慰”的話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臉站起身跑自己屋裡去了。
那哭聲連房門都擋不住了,村裡姑娘,哭聲真是扯嗓子嚎。
老太太滿臉無奈地打開房門,看着二孫子說道:“吃了飯剛哄好的,你又招惹她”。
“我這是好心啊~”
李學武攤了攤手,無奈地說道:“人生經驗之談啊,一般人我還不願意告訴他呢!”
“人都沒生呢你哪來的人生”
老太太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又往秦京茹的房間裡張望了一下。
“得,今天不得哭半宿去啊!”
其實今天晚上韓建昆送秦京茹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就發現她的神情不對了。
問了小夥子,可人家隻是尴尬地笑着,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還是晚上吃了飯,在廚房刷碗的時候,老太太問了出來。
秦京茹跟老太太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也有了信任。
所以就把中午的事跟老太太說了一通,哭了好一會兒。
李姝磨人,這才由着老太太進屋哄孩子,留她自己在客廳緩緩。
老太太也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李學武回來了,自己的工作白做了。
二孫子還說這是勸人?
還帶這麼勸的?!
這不是往絕路上勸嘛!
“你來看着李姝,我去看看她去”
老太太招手,示意李學武趕緊過去。
李學武無奈地站起身,抄起茶幾上的手表,邊走邊問道:“李姝睡了?”
“呵~糖糕睡(碎)了~”
見着他過來了,老太太便往秦京茹屋那邊走,邊走邊說道:“就你會逗事兒,淨給我找事兒做!”
李學武聽着老太太的抱怨,笑着推開門,走進了裡屋。
李姝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啃着手裡的糕點,見着叭叭進來嘿嘿一笑,還把沾着哈喇子的糕點給叭叭這邊送了送。
李學武壞笑着伸手接了閨女的假大方,嘴裡說道:“啊,我閨女真乖,要睡覺了不吃了是吧,爸爸給你收起來了~”
他這麼說着,轉身就把糕點塞盒子裡拿出去了。
李姝:“……”
(欺負小孩不會說話是吧!)
李學武再回屋的時候便發現閨女的眼睛瞪的像銅鈴,滿臉的不敢相信。
我隻是給你客氣客氣,虛假的父女情深,嘗嘗都沒想着,你都給我拿走了!
“呀!”
李姝身子使勁兒繃住了,沖着叭叭就喊了一句。
李學武看着閨女攥着小拳頭的模樣,真是着急了,笑着把她從小床裡抱了出來。
“晚上了,糖糖都睡覺了,咱們也該睡覺了,得了空明天咱們再吃”
“額~”
李姝不聽這個,在叭叭懷裡掙紮着小手指着門口,大眼睛瞪着叭叭,意思是你趕緊給我拿回來,今晚沒事!
李學武拍了拍閨女的屁股闆,氣的哭笑不得,這蠻橫的小模樣是學的誰啊!
自己家裡哪有這土匪模樣的人啊,眼珠子一瞪,真要是動手的模樣。
現在就這樣,長大了還了得!
這會兒不打留着過年啊!
李學武裝作咬牙切齒的模樣,狠狠地“打”了兩下。
李姝全然不在乎,小手依舊堅持地指着門外,眼睛就瞪着叭叭:少跟我倆在這整事兒嗷,撒冷兒給我拿去!
“行!你不聽話是吧!”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你爹還有更狠的呢!”
說着話便抱了李姝往外面走,剛開始李姝以為叭叭屈服了呢,大眼睛尋找着客廳裡的目标。
平日裡那些好吃的放在哪她都知道,隻要想吃了就往跟前指就行了。
可越走越不對啊,眼瞅着遠離了客廳的方向,咋還爬高了呢!
李姝這麼一轉身,卻是發現叭叭在上樓。
咋地!?
玩不起了是吧!
還帶搖人的是吧!
行行行!
你等着!
李學武抱着李姝上了樓,等見着在書房看書的顧甯後,便告狀道:“瞅瞅你閨女啊……”
他這邊說着,就低頭去看李姝,可卻是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小魔頭把眼睛閉上了!
閉上了!!!
真會整活兒啊!
你這表演技術跟誰學的啊!
比你爹還會演呢!
李學武咬着牙用胡子去紮李姝的小手,這小孩兒真能忍,竟然都不笑。
顧甯瞪了他一眼,道:“你逗她幹啥?!”
說完便扶着椅子站了起來,示意了李學武趕緊把李姝放裡屋去。
“行李京茹都幫你裝好了,看看還缺啥不”
她嘴裡說着,人已經跟着進了主卧,先去衣帽間找了換洗的衣服遞給了放下李姝後的李學武。
“趕緊洗漱去”
說完李學武,她又拿了毛巾給李姝擦了擦手上的糕點渣子。
這個時候李姝已經裝不下去了,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麻麻,很怕挨罵似的。
顧甯卻是沒說她隻是點了點她的小肚肚,告訴她晚上吃糕糕肚子要長蟲蟲。
李姝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還歪着腦袋看了看,好像真怕自己肚子裡長了蟲子似的。
蟲蟲不好玩兒,長魚魚好不好?
顧甯用茶杯給李姝倒了溫水,扶着她站在床邊喝了幾口。
跟麻麻在一起怎麼着都行,讓幹啥就幹啥,其他人……無所謂~
顧甯喂完她喝水,讓她扶着床頭站在那等着,她就老老實實地站着等麻麻。
這要是換一個人,說不得她要來一個後空翻,試試屋裡的木地闆結不結實。
顧甯再回來,看着李姝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便張開手抱了她。
“今晚跟太太睡,還是跟爸爸媽媽睡?”
李姝一歲多了,啥話都聽的明白了,顧甯這麼問了,她小手指着床鋪示意要在這睡。
顧甯點頭說好,抱着她往衣帽間去找了她的小褥子、小枕頭回來,鋪在了床鋪中間。
你說她磨人,可這會兒她聰明着呢,顧甯放下她鋪床,她還知道幫媽媽的忙。
等小褥子鋪好了,也不用顧甯說,她自己就躺下了。
誰說孩子不好哄的?!
都是誤會!
李學武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娘倆都躺好了。
看着閨女這會兒可人模樣,李學武隻忍不住的歎氣。
神佛保佑,千萬别随了自己的脾氣啊!
李學武太知道自己多能作妖了,他百分百确定自己沒有父親的容忍度,更沒那個耐心煩兒教育孩子。
打是不可能打的,小閨女懂事兒了就不能動手打了,這跟小小子不同。
可以說,他有千百種方法能管教好兒子,卻沒有一劑良方對付得了閨女。
因為閨女的眼淚一掉,他就沒轍了。
所以啊,在家裡必須無條件的維護好顧甯的權威,這是最後的保障。
先是下樓跟老太太說了一聲李姝在樓上睡了,又上樓把書房的燈關了,這才躺下。
顧甯身子沉,覺也多,他進屋的時候已經睡着了,李姝也一樣,還打小呼噜呢。
夜深人靜,像一盞孤燈,将銀河的星輝點燃。
夜冷夢長,長不過人海茫茫,人走茶涼,涼不過青絲成霜。
周一,李學武在辦公室簽署了《關于審結軋鋼廠王敬章中毒身亡案、傅林芳自殺案、張國祁中毒案》的報告。
這三個案子有關聯,相關人員會依照保衛處辦公條例以及案件處理程序進行接收和移交處理。
看着文件上關于房立甯和黃詩雯的處理意見部分,李學武本是想寫一些什麼的。
可想了想,他還是沒有動這個筆,隻在意見框裡寫了同意二字,落了自己的署名。
千言萬語,道不盡思緒百端,後悔莫及。
筆筆如勾,寫不盡人生百态,苦辣酸甜。
放下手裡的鋼筆,李學武歎了一口氣。
“人這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向前看吧”。
伸手把面前的文件往前推了,心情有些沉重地看向了窗外。
周瑤擡手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好半晌才去拿了領導辦公桌上的文件。
她太清楚這份文件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了,隻要領導落了筆,也就代表黃詩雯和房立甯的人生路要走入倒計時階段了。
這院裡兒還有其他同學在,可從實習期開始,大家就各忙各的,唯獨她們三個還有些聯系。
可到頭來,傅林芳身死,黃詩雯走上絕路……
為了王敬章這麼一個人,三個大學生啊,真的很不值。
這個案子打開了看,有什麼呀,還不是那一點私心作祟,被時代裹挾着不知進退,亂了心性。
人生路漫漫,就這麼一個溝坎過不去,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嘛~
李學武得了門口的沙器之提醒,站起身對周瑤說道:“後續問題處理好,你多伸把手,他們少遭點兒罪”。
拿着筆記本示意了門外,道:“我還有個會”說完便往外走了。
兒女情長他見的多了,生離死别更是親身經曆過,他沒有眼淚可為這些人掉的,最多歎口氣。
“臨時谠組織會議啊”
主辦公樓三樓,小會議室,書記楊元松坐在桌子的一頭,顯然會議由他來主持。
“接市裡通知,要求軋鋼廠成立臨時谠委會,由我,擔任谠高官,李懷德的同志任谠委副書記,管委會主任,其他同志組織身份依舊”
楊元松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今天一個是宣布這個消息,另一個是強調一下紀律檢查工作,同時部署下一階段的組織建設工作”。
“我們廠最近出了很多問題啊,紀律松弛,人心渙散,竟然在紀監處出現了投毒案”
“性質很惡劣!很嚴重!”
楊元松闆着臉,嚴肅道:“紀監部門要有作為!敢作為,一查到底,絕不姑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