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能太小聲了。
這小家夥聰明着呢,可有眼力見兒了。
可叭叭怎麼叫着幹答應卻不醒呢?
李學武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去爬山,不小心摔了下來,一塊兒巨大的石頭砸在了肚子上,怎麼搬都搬不走。
奇怪的是,這石頭還會叫“叭叭”!
“叭叭~”
“叭叭~”
“嗯?”
李學武的噩夢被顧甯給推醒了,再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見顧甯翻過身繼續睡,這才又不解地看向正趴過來的閨女。
得了,這下子不用周公幫他解夢了,會叫叭叭的大石頭自己咕噜下來了。
“幹啥?”
“叭叭,玩~”
李姝瞪着大眼睛,臉上還有次模糊呢,小嘴可會說了,她想的都說的清楚,她不想的就給你含糊着。
李學武的眼睛都睜開了,無奈地看了顧甯一眼,知道是顧甯先醒的,不想起,這才推醒了他,讓他領李姝出去玩。
真會安排啊!
李學武無奈地打了個哈欠,擡起頭看了看牆上的鐘,這才不到五點啊,這熊孩子哪兒來的這麼多精神頭。
“閨女,商量個事吧,咱們再睡一會好不好?”
李學武盡量用溫柔的語氣跟閨女商量着,可李姝不願意聽他的話,小手一個勁兒地指着門外,說着走,玩。
墨迹了半天,顧甯先不耐煩了,轉回身瞪了李學武一眼,李學武總算是沒轍了,起身穿衣服,也給閨女穿衣服。
今早的小家夥是要他伺候着洗臉了,一周一次,有的時候一周兩次,看在這邊睡幾晚。
在家是不用他的,李姝跟着老太太一起睡,自然也是老太太照顧她。
“閉眼睛”
李學武抱着閨女站在水池邊上,跟閨女說完便用水給李姝洗臉。
他自己洗臉都跟鴨子戲水似的,給李姝洗也是一樣。
好在他知道自己啥德行,還知道給閨女圍着一條白毛巾,不然早上這身衣服還得換。
等洗好了臉,又給已經不耐煩的閨女擦了香香,這才抱着她往外走。
李姝的臉上又有了笑意,跟剛才站在一邊看着叭叭洗臉時的笑意一樣,她開心呢。
“玩~”
“呵呵,玩兒”
李學武吧嗒吧嗒嘴,學着閨女的話,抱着她跟院裡溜了一圈,等她要鬧的時候,這才往外走去。
在中院正好遇見棒梗從家裡出來,一大爺也整蹲在水池邊上洗着牙缸。
“一大爺”
“哎,學武,起這麼早啊”
“沒轍,她起來了,我就得起”
李學武無奈地颠了颠閨女,笑着跟給自己打招呼的棒梗點了點頭。
棒梗笑着捏了捏李姝的小腳丫,見她不願意,使勁往後抽着,這才又對着李學武說道:“槐花小時候就這樣,嘿嘿”。
李姝瞪了瞪眼睛,小拳頭捏着,好像這人再敢逗自己就上去給他一拳的樣子。
棒梗卻是沒注意這個,嘟着大肥臉,跟一大爺打了招呼便往後院去了。
天亮公雞就打鳴,意思不僅僅是在報曉,還有告訴家裡人趕緊放它們出來的意思。
所以棒梗這會兒是去開雞架的,後院的開完還得開前面的,都收拾完就得拎着鐵桶去撈魚摸蝦了。
李學武沒打算在中院站住,李姝也不讓,可一大爺卻是主動說起了單位的事。
“車間裡準備搞個安全生産标準化培訓班”
一大爺端着牙缸站在水池邊上,對着李學武介紹道:“主要還是來廠考察的人有些多了,光是帶看已經不滿足他們的要求了”。
說完又看了看李學武,解釋道:“主任的意思是,由我牽頭,先把隊伍拉起來,處裡聯系組班,到時候開展學習和帶訓工作”。
“這是好事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邝處長交代的?”
“應該是”
一大爺說道:“主任也隻說了是處裡下的通知,先嘗試着準備第一批,讓我籌備帶教大綱呢”。
李學武笑了笑,問道:“一大爺您啥意思,不會是覺得我要壟斷咱們廠所有的培訓工作吧?”
“不是”
一大爺笑了笑,雖然嘴裡說着不是,可聽這意思好像是的樣子。
許是他們車間主任又搞幺蛾子了,這個安全生産标準化是李學武給一大爺出的主意,怕李學武在保衛處也有心要辦,撞了車就不好了。
“好好辦,有名又有利,是好事”
李學武笑了笑,給一大爺說道:“您也好趁着這個工夫把咱們廠的帶教程序标準化一下”。
李姝見叭叭老站在這也不動地方,便賴賴唧唧的想要往外走。
秦淮茹從家裡出來,見着李學武和一大爺站在這邊說着話,便攏着頭發走了過來。
跟兩人打過招呼,見他們在說正經事,便接了李姝哄了起來。
李學武給一大爺說的還是培訓的事,可不僅僅是外面來學習的培訓,還有廠裡的培訓。
“現在師傅帶徒弟,一個人一個教法,随心所欲,也沒個統一的教程,千人千樣”
李學武想了想,對着一大爺說道:“您也跟你們主任說說,在搞安全生産标準化的同時,也把學徒的教程和教材統一一下”。
“好處自然都明白,帶教标準化了,教出來的徒弟也一定都是标準的,可以實現快速理解,快速出徒嘛”。
“這個……”
一大爺皺了皺眉頭,随後看向李學武說道:“要是把所有的生産崗位都做出來,怕不是個大工程啊”。
“怎麼?您還想着一個人都做出來?”
李學武笑了笑,解釋道:“讓邝玉生和夏中全牽頭,搞個工作組出來,再找幾個您這樣的老師傅列大綱,由着崗位帶教師傅們自己填内容,收上來再審核編撰不就行了嘛”。
秦淮茹站在一旁笑着說道:“一大爺是站在工人的角度思考的,你是站在領導的角度思考的,考慮問題的方向都不一樣”。
一大爺也是笑了笑,對着李學武說道:“這可真是個大工程啊”。
前面他說是大工程,意思是工作難度大,這次再說,意思就是功勞大了。
要是真的實現工人培養标準化,那這份功勞可是比安全生産标準化給他帶來的榮譽還多呢。
李學武沒在意這個,這不是他的專業,更沒必要往車間裡去找功勞去,真的領導車間實現生産變革也給他帶來不了什麼利益。
這種工作還是由一大爺這種專業工人出身的人來做才好,他做的話,隻會被人說是狗拿耗子,不務正業。
秦淮茹見着一大爺樂,也是笑着提醒道:“您這身體自己清楚,可得注意着點,别主任說啥了就拼命”。
這個時候一大媽紮着圍裙從家裡出來,剛才她也聽見外面說啥了,這會兒笑着說道:“他哪裡記得住這個,幹活不要命的人”。
一大爺隻是笑笑沒說話,端着茶缸示意了一下屋裡說道:“早上跟家裡吃吧,讓你一大媽烙餅”。
“不了,倒座房早上還有事”
李學武笑着解釋道:“我媽跟老三媳婦兒上山看我爸他們去了,我嫂子一個人在家呢,我們要是不去倒座房,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呢”。
“昨天劉茵說了的”
一大媽笑了笑,将剛才從家裡拿出的糕點遞給了李姝,示意她吃。
“你爸他們一晃也去了一個月了吧,是得看看去,倆大老爺們兒”
“說謝謝奶奶”
李學武逗着閨女讓她說謝謝,李姝看了看手裡的糕點,又看了看一大媽,小嘴裡隻崩出來個奶。
一大媽笑着摸了摸李姝的小臉蛋兒,誇着她長的可夠快的,一生日的孩子長這麼大的不多見呢。
婦女嘛,誇孩子都是可着這個方向,喜歡孩子也都是真的,尤其是一大媽。
李學武從秦淮茹手裡接了李姝,跟着一大爺既然說了聲,抱着她往前面走。
李姝雖然得了糕點,但出去玩的心思還是沒變,一個勁兒地往外面夠。
秦淮茹本來還想跟李學武說說話的,這會兒也隻好看着他們父女兩個出了三門。
“駕~駕~駕~”
李姝的小嘴裡一個勁兒地叨咕着,想讓她爸爸快點走,跟老太太學的騎大馬的口令都說出來了。
“這大早晨的,爺倆兒幹啥去?”
“溜溜兒呗~”
李學武笑着跟老七媳婦兒招呼了一聲,看了她家屋裡,笑着問道:“七哥還沒起呢?”
“起了,早起了~”
老七嘴裡說着起了,可實際上這會兒身子還在被窩裡,正趴炕沿上抽煙呢。
他們家住門廳裡,就這樣不好,出來進去的,要不是有格栅擋着,他們家幹點啥人家都知道。
“那你起的比我早~”
李學武逗了一句閑話,抱着李姝腳步不停地進了前院。
跟院裡人打招呼,李學武還是習慣用街坊之間論的輩分,沒有稱呼職務。
漸漸地,這院裡人也都習慣了李學武的脾氣,叫他的時候也多是這麼稱呼。
除非是在正式場合,或者真辦事的時候才會叫李處長。
就老七家這樣的懶漢,被李學武叫着七哥,心裡還能不舒坦?
街坊鄰居之間處着,還不就是這麼點兒事嘛,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你要是算計我一尺,那我就敲你一棒子。
前院的早上不熱鬧,因為前院住的人少一些,加上李家也沒大嗓門的,所以比不得中院早上起來做飯那些婦女們的叽叽喳喳。
跟顧甯一樣,懷孕的趙雅芳也喜歡睡懶覺了,家裡門還關着,李學武知道大嫂還沒起呢。
老太太回到家,興許起了,但也不敢有動靜,怕影響了趙雅芳睡早覺。
倒是對門已經都起了,門口正支着桌子糊火柴盒呢。
早上屋裡黑,白天屋裡熱,所以夏天糊火柴盒都是在院子裡。
三大爺家又是背着陽光,所以在家門口擺個桌子幹活正合适。
這桌子李學武認識,就是院裡以前開大會時用的那張,都不知道是哪年的古董了,看着像是被三大爺收拾過的樣子。
不是闫家人好擺譜兒,糊個火柴盒還得擺張八仙桌在這,而是糊火柴盒的主力,闫解放的腿腳不好,蹲着或者坐矮凳子他不舒服,這才弄了闆凳和八仙桌。
也不知道是哪門心思搭錯了電,這闫解放沉寂了好些天,竟然知道賺錢養家了。
早上這會兒三大爺已經沒影了,車子也沒影了,看樣子是去釣魚了。
而桌子旁坐着闫解放和他嫂子兩人,三大媽在廚房裡做着早飯。
闫家的兩個小崽子是不會幹這個的,他們現在是光榮的小崽子,正是為了變革發光發熱的時候,怎麼會做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呢。
李學武抱着孩子從門口過,闫解放低着頭裝沒看見,倒是葛淑琴瘦削着小臉跟李學武點了點頭,還笑着看了看李姝。
李姝也是好奇地打量着他們家,不知道在這忙活啥玩意兒呢。
李學武知道她的情況,看樣子是有心好好生活了,點了點頭,抱着李姝過了垂花門,往倒座房去了。
夏天的倒座房起的早,小子們有趕早起來看書的,大姥和二爺他們已經起來忙活一陣子了。
沈國棟和小燕因為不在這邊住,所以會晚一些,不過早飯前還是會到這邊也忙活一陣兒。
廚房裡正冒着白汽,傻柱指導着迪麗雅怎麼鹵豬下水,于麗則是做着早飯,分工明确,有條不紊。
西院本來就是黃土地,因為以前是供銷社的露天倉庫,捶的結實着呢,每天早上二爺和姥爺都會拎着掃帚過一遍,将垃圾零碎的收拾起來。
小子們聽見廚房的鍋碗瓢盆動了,便都放下書本往西院去幫着幹活了。
收拾馬圈,廢品裝車,收拾三輪車,檢查輪胎和車況,啥不得忙活啊。
還得給各自的大水杯裡灌滿白開水,蹬三輪可是個體力活兒,沒有水可不成。
李學武抱着孩子隻是看着,李姝也好奇地打量着大家夥兒忙活着。
一大媽給的糕點她吃一口能歇半天,一早上了,也沒吃了一角。
大家都在忙,也沒人招呼爺倆兒,李學武怕她吃了西院的煙兒,帶着李姝跟外院裡玩了。
也許早上這會兒涼快些,李姝被爸爸放在了地上也沒鬧着要抱抱,自己紮巴紮巴的走着玩着,大眼睛觀察着,也學習着。
孩子就是這樣,對什麼都好奇,也是她接觸世界,了解世界的過程。
“武哥”
“嗯,啥時候來的?”
李學武見着王亞梅打着哈欠從東院過來,便問了一句。
王亞梅搓了搓臉,蹲在了李學武身邊,一邊沖着李姝拍拍手,示意李姝抱抱,一邊回複道:“早上三點多,讓我姐送過來的”。
李姝才不想被抱呢,她好不容易自己出來玩的,擰着小身子躲着王亞梅的手。
王亞梅卻是挪了步子追上了她,把她圈在了懷裡。
“給小姑吃一口”
“呀~”
李姝見有人要搶自己吃的,擡起手示意一下自己的糕點,嘴裡說着咿咿呀呀的話,好像在告訴王亞梅她手裡的東西不好吃,還是别吃了。
王亞梅笑了笑,逗着她說道:“你咋這麼摳呢,忘了小姑給你買好吃的了?”
李姝被王亞梅逗着,小身子躲着,紮巴紮巴又跑到叭叭懷裡了。
李學武看了看王亞梅的神色,問道:“你姐去接的你啊”。
“嗯,所裡去人通知的,每次都是她去的”
王亞梅好像沒在乎這個似的,又好像是在故意隐藏着自己内心深處的恐慌似的,借着逗李姝的舉動遮掩着自己的苦悶。
李學武給閨女整理了一下衣服,問道:“罵你了?”
“沒有~”
王亞梅這會兒也明白了,武哥是知道昨晚自己去幫彪哥了。
“她就絮絮叨叨的,跟老太婆似的”。
幫彪哥做事,幫武哥做事,進了監所,她沒覺得虧的慌,更沒覺得有啥不舒服的。
昨晚一樣的做筆錄,可她知道自己沒事,她在按手印的時候看見那筆錄上寫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名字。
彪哥也說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她隻負責前半段,别吃了虧就行,發完信号就找個地方眯着,等着一起被帶走。
唯一麻煩的就是接人,彪哥是不方便去接她的,隻能是她的家人,這樣才顯得正常,她也不會被懷疑上。
所裡那些人拍的照片會被作為證據,而她拍的照片已經被人拿走了。
一個明的,一個暗的,就算是有人在檔案中故意破壞了那些東西也沒用,包括審訊記錄在内都是雙份的。
既然自己都不會留下案底,那王亞梅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就當昨晚重溫了一下過去的熱鬧,體驗了一下當前的夜生活。
至于姐姐的責備……
“武哥,我……我想跟你說點兒事”
王亞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頭,蹲在李學武身邊輕聲說了一句。
她不好意思是因為這個時候跟武哥說這個,是有些挾恩求報的意思了。
李學武拍了拍閨女的屁股闆,由着她自己去走,去玩,轉頭看向王亞梅說道:“說,跟我還裝假客氣啊”。
無論王亞梅昨晚有沒有幫老彪子的舉動,李學武都沒改變對她的看法。
這就是個小妹妹,從小玩到大的,她要是有為難的,李學武還能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