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城市家庭相比,軋鋼廠工人家庭财務狀況還是比較好的,供幾個孩子讀書是不成問題的。
隻要自己有能力有上進心的,考個初中還不容易?
就怕是棒梗那樣的,小學還沒畢業呢,已經定好小學畢業後幹啥去的孩子。
闫富貴家的幾個孩子沒啥大出息,但可都是初中畢業的,這就說明即便是腦瓜子不太行的,隻要咔嗤住了,也能學的好。
這個時候哪個工人家裡沒有孩子的,哪個家庭裡沒有初中生的,能安排一個是一個呗。
現在的工人們也看明白了,軋鋼廠不是有位置不招人,是現有的位置都人擠人了,沒有再招人的能力了。
能把現在人擠人的狀态解決一下都是當前軋鋼廠主管人事的這些領導們的奮鬥目标了。
現在看又是建廠又是發展三産又是擴充職能的,還不就是給這種情況創在機會嘛。
隻要有機會那就可以等,不能事事都求全嘛誰敢保證換了一個人上去就能比現在的這個幹得好?
反正台下坐着的衆人沒一個敢站起來說,你困難那你下來,我上去能解決。
還别說,真要是有個人敢這麼說,這個時候還真就敢用他。
這是一個既嚴守規矩的年代,又是一個有創造性的年代。
在随後的時間裡,聶成林副廠長簡單的講了一下工程處和服務處的工作,要求抓建設,抓服務,抓思想,抓技能。
老生常談罷了,可沒有景玉農的跌宕起伏,更沒有李懷德的暗藏玄機,真就是平平無奇。
不過這也并不奇怪,聶成林是從根正苗紅的生産主管廠長調整下來的,還是被部門負責人給挑下馬的,他的脊梁骨都摔折了,哪裡有底氣。
再說了,他現在管理的兩個部門都不是什麼輕松的角色。
工程處和服務處都是一二把手被換掉了,整個大換血啊,新來的人還都不熟悉工作呢,他就能熟悉了?
再一個,服務處先前鬧的歡着呢,現在王敬章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這麼一個大爛攤子,讓他怎麼收拾。
别說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了,先把工程處的士氣提起來,再把服務處的傲氣打下去吧。
董文學是倒數第二個講話的,也是講的比較多的,主要還是煉鋼廠的變革與轉型。
他在鋼城上班,雖然現在鋼城煉鋼廠也提了級别,但是畢竟離得遠嘛,想要在項目和工作上獲得支持,那就要抓住一切的機會推銷和宣傳他的思想和工作方向。
從煉鋼廠現有的情況講到了轉型發展,又講到了三産和五金小商品方向的發展。
講的很細緻,也很有内容,台上的領導一直在看手裡關于煉鋼廠的材料,耳朵裡聽着,眼睛看着,心裡想着。
直到董文學的講話完了,也沒有聽到他提起關于保衛處下半年的工作部署和安排。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董文學在給自己的學生留餘地和機會呢,他現在主管保衛處,但故意不做部署,就是支持李學武可着自己的想法去幹工作。
這種支持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也就是出現在他擔任了更重要的職務,且無暇分身回來主持保衛處工作的情況,一并将所有權限都交給了自己的學生。
尤其是當保衛處出現了第二個副處長的時候,董文學更是要加深軋鋼廠衆人對這一深刻印象的理解。
董文學的講話隐含内容釋放出了對李學武的全面支持,也對突然補充保衛處副處長一事做了強烈的反饋。
蕭子洪原先就是處長,主持工程處工作,現在降職去保衛處,跟李學武相處起來怎麼樣誰都說不好。
但是結果是一定的,董文學是保衛處處長,可也是廠谠委副書記,谠組成員,是煉鋼廠谠高官、廠長。
李學武是保衛處副處長,谠組書記,可也是谠委委員,紀監副書記。
怎麼打?
别人不清楚,蕭子洪已經麻了,人在樓頂,周圍都是龍哥。
董文學現在不講保衛處的工作其實也在保護他自己,他現在身上的職務有點多了。
這也是為啥在班子會議上定了在未來三年時間裡,将會對他身上的職務進行“瘦身”的原因了。
兩年内卸任保衛處處長職務,三年内卸任煉鋼廠廠長職務。
瘦身了,可能職務也就會更進一步了。
董文學的講話好像耗盡了在場衆人的耐心和容忍度,因為這都五點了,馬上下班了。
熊本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開始講話的,再加上這位老大爺的語速奇慢,時不時的還喝口熱茶,所以會議現場顯得很是沉悶。
好在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重要人物,講話也沒人聽,内容也幹巴巴的,講團結,講發展,講學習,講勞動光榮等等。
不過他的講話結束後,獲得的掌聲卻是最熱烈的,特别的熱烈,也讓這位老大爺喝茶的時候差點撒了一身的茶葉水。
主台上,楊鳳山捂着話筒跟身邊的書記楊元松商量了幾句,又問了其他幾位領導的意見,便做了個簡短的總結,随後宣布年中工作總結會議暨工代會、大學習大讨論宣貫會議正式閉幕。
會場内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由衷的歡喜這一次大會的勝利閉幕。
這次大會是一次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大會。
大會實事求是地總結了軋鋼廠年初會議以來的主要工作和基本經驗,全面客觀地分析了面臨的形勢和存在的問題,科學謀劃了軋鋼廠下半年的發展思路、奮鬥目标和工作重點。
大會審議并通過了三個部門的工作報告,立足新形勢、新任務、新機遇,着眼在更高起點上全面建設軋鋼廠的新目标。
同時也表達了全廠幹部職工追求更高、更快發展的共同願望,展示了未來發展的美好前景,是指導了軋鋼廠各單位、部門在下半年乃至更長時期發展的重要性文件。
這次大會的目标定位高遠,鼓舞人心,私立符合實際、切實可行……
“處長……”
“嗯,回去說”
李學武等人起身送台上領導離開後也随着會場内的音樂開始散場離開。
大禮堂有很多個進出口,早在會議手冊上就已經規定了哪個區域的人要從哪個門進出了,所以李學武他們這些中層管理幹部都是從一個門出來的。
沙器之早就等在這裡了,見着李學武過來便主動接了他手裡的筆記本和包。
因為會場太大,人數太多,沙器之也不方便進去接李學武,隻能等在門口,不然這些東西應該是他來拿的。
李學武隻是将包交給了沙器之,筆記本還是拿在了自己的手裡,見他要說話,擺手示意了保衛樓方向,沒讓他把話說出來。
“李副書記~李副書記!”
李學武正走着,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不過他沒有停下腳步,直到身前出現了人攔着路。
“李副書記,我是廠辦小高”
一個身穿“白加黑”的幹事有些氣喘籲籲地攔住了李學武,自我介紹過後彙報道:“徐主任讓我通知您,晚上有個晚餐會,是歡迎新領導,也是班子領導跟各部門負責人見面會”。
“哦?”
李學武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這個秘書一眼,道:“幫我跟徐主任請個假,就說我今晚治安大隊那邊還有工作,需要我過去,晚餐會我就不參加,請他幫我跟領導解釋”。
“這……好的李副書記”
小高有些為難地答應了一聲就要跑路,繼續去通知其他領導。
可還沒走呢,就被李學武按住了肩膀,等他詫異地看向李學武的時候,卻是聽見領導說道:“叫李處,或者李副處長都行”。
李學武說完笑了笑,指了指谠委樓那邊示意道:“還沒接手工作呢,稱呼不太合适”。
“啊!……好的……李處長”
這廠辦主任徐斯年是個老猴子,廠辦裡的這些秘書都是小猴子,心眼兒靈着呢,李學武隻是一句話,就讓對方明白了他話裡的含義。
看着這個秘書離開了,沙器之輕聲彙報道:“是對接谠委那邊的秘書,叫高鐵成”。
“嗯,這個名字好”
李學武笑着點了點頭,很是贊賞的樣子,惹得沙器之也是笑了起來。
“那您是說我的名字不好了?”
沙器之跟上了李學武的腳步,胳膊夾着包,開了一個小玩笑。
李學武卻是邊走邊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笑着說道:“你的名字就更好了,徐主任說特别好,尤其是在保衛處”。
“那是徐主任磕碜我呢~”
沙器之笑着回了一句,同時也在觀察李學武的臉色。
李學武這個領導其實很好相處的,很有分寸感和邊界感,從來不會為難他們這些幹活的人。
就拿領導們特别常用的拍肩膀來說吧,李學武就從來不會輕易拍别人的肩膀。
年齡和資曆比李學武大的,一般來說都是做手勢,需要特别接觸了,那也是輕輕碰一下胳膊。
像是他們這些身邊工作的人,最多就是拍拍胳膊,那都是表達親近了。
沙器之就見過李學武拍一個人的肩膀,那就是保衛處騎行護衛隊的隊長,名字叫趙雅軍。
其他人就沒見過了,如果是女同志,那就更沒有身體接觸了,手勢做的都很少。
而要從這樣一個領導的臉上獲取足夠的信息用來判斷他的情緒那是很困難的。
沙器之當然要觀察李學武的情緒變化,因為保衛處有了比較大的變化啊。
于主任調走了,他進步,來了一個副處長,又來了一個辦公室主任。
一下子有了四個崗位的變動,可之前一點兒風都沒傳出來,突然就調整了。
他是很迷茫的,不知道為啥給他單提了個副主任,雖然說級别是夠了的,但現在來這麼一出兒是什麼情況?
在辦公室裡,他是不需要這個副主任來提升自己影響力的,隻要他是李學武的秘書,那就不會有别的問題。
可如果是副主任的話,那就是要負責具體的管理工作和職責了。
有職責就有職務和責任,那他就算是綜合辦的負責人了。
他現在還不想着副主任怎麼着呢,他主要是在想這個副處長怎麼着。
保衛處領導權力架構發生變化,自然是要引起下面管理結構的變化,甚至會造成一系列的改變。
一個副處長都能對管理架構産生影響,那再加一個辦公室主任呢?
沙器之随着李學武回到了保衛樓,這個時候機關内部的議論聲比較大,馬上要下班了,廣播裡又傳來了歌聲,所以大家都沒心情繼續工作了。
李學武沒管機關裡的事,而是上了三樓直奔自己的辦公室而去。
桌上的辦公文件很少,因為這三天全廠的目光都在年中會議上,相關的業務也都在前幾天處理完成了。
所以即便是會議開到了下班的時間點,可今天剩餘的工作也是不多的。
李學武接了沙器之給端來的茶,低頭看着桌上的文件。
也不是都仔細的看,隻是随手翻了翻登記表,想看看有沒有特别緊急的。
一般來說,保衛處特别緊急的文件都是下面彙報上來的,比如關于一些案件類的。
可能是會議前李學武要求保衛處在會議期間加強訓練和保衛,桌上的登記表裡并沒有案件類的文件登記。
倒是有一些申請類文件,比如申請物資或者财務的,這些基本上都能挪到明天去處理。
他今天是不打算留在廠裡的,更不打算去參加那個晚餐會,無論是董文學,亦或者是他,在今天的會議上都夠出名的了,他不想太過招搖。
李懷德是一定要去的,他不去就是問題了,那就是不團結的了。
李學武就很随意了,他又不是主要領導,且身上還兼着别的工作,離開也是有理由的。
至于李學武是不是真的要去治安大隊,那就不用這邊的人來操心了。
剛把手裡的茶杯放下,門口便傳來了腳步聲。
“于副處長”
“器之”
是于德才,沙器之見到是于德才走進門便主動問好,同時也把稱呼換成了現在的。
而于德才則是沒有李學武那麼大的反應,隻是對着沙器之笑了笑,态度還是以往的那樣。
但在面對李學武的時候卻是正式了表情,腳步就停在了李學武的身側,語氣清和地彙報道:“處長,庭芝處長知道您今晚不能參加晚餐會,想約您今晚晚一點兒聚一聚的,一起的還有……”
李學武并沒有讓于德才把話說完,而是微微轉身将手搭在了于德才的胳膊上,說道:“幫我跟謝處長說聲抱歉,同時解釋一下,晚上治安大隊那邊可能有情況”。
說完又打量了于德才一眼,抿着嘴點了點頭道:“德才同志,恭喜你了”。
“處長……”
于德才很是矛盾地看了看李學武,随後伸出手跟李學武握了握。
“好好工作,你是應該走到這個位置的”
李學武微笑着晃了晃于德才的手,很是認真地說道:“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我相信你在服務處的工作一定是鵬程萬裡,步步高升的”。
于德才抿着嘴唇很是認真地聽着李學武的話,等李學武講完便是一個很标準的敬禮。
李學武并沒有給他回禮,而是再次拍了拍他的胳膊,将他送出了門外。
沙器之不太理解李學武這麼做的含義,不知道為什麼于主任回來表達心意卻是被處長送走了。
不過處長這麼做一定是有深意的,他看不清的事并不代表處長做錯了,很可能是别有用意。
等李學武回來,沙器之已經将包和辦公室收拾好了,一等李學武洗了臉,兩人便一起下了樓。
副主任怎麼了,副主任也沒說不是李學武的秘書啊。
要說起來,沙器之真不願意拿秘書工作去換這個副主任的職務。
所以他根本就沒想着趁于德才不在的這個時間要對綜合辦公室施加什麼影響。
即便是在跟着李學武下樓的時候不時的聽見有人跟他打招呼,稱呼他沙主任。
他已經習慣了,以前他就這麼被别人稱呼,他現在依舊把這些當成了他提副主任科員的時候待遇。
三十歲的人了,什麼拎不清,他就是提主任,那也是李學武的原因,跟他自己沒什麼關系。
要真是他自己有能耐,那之前怎麼就窩在辦公室的角落裡啃資料虛度光陰呢。
他還是他,李學武的心态都沒變,他哪有資格變。
看領導低調的行事作風,他還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做什麼?
治安大隊有事沒事他不清楚?
李學武去開會前就跟他交代了,上午下午各給治安大隊打一個電話問問情況和工作,如有緊急的就去治安大隊拿文件給他。
下班前沙器之不放心還打了一個,結果風平浪靜,太平無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