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李學武不去參加晚餐會,并且用同樣的借口拒絕了于德才呢?
難道李學武不想借于德才的轉任影響服務處嘛?
難道李學武不想接住新上任的服務處處長遞過來的橄榄枝嘛?
難道李學武不想擴展他的影響力和圈子範圍嘛?
他想,但是不能這麼做,尤其是不能在這個時間這麼做。
李學武現在需要的不是影響力,而是低調,是隐忍,是耐心。
他缺影響力嘛?
怎麼可能,今天的會議開完,他是要人有人,要刀有刀,誰敢跟他拼。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手裡的保衛處人才濟濟,行動人員精幹勇猛,他現在手裡有了監督和調查的權利,他現在還需要影響力?
服務處需要他刻意的去影響嘛?
還約晚一點聚一聚,要幹什麼?聚什麼?
白天的大會都沒開夠,想開小班子會嘛?
現在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盯着所有人,會有人在意這種非常時期的聚會和接觸。
李學武不缺跟他們接觸的時間,更不在乎他們是不是要表達什麼态度和立場。
因為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的表态和立場都隻是一個笑話。
李學武現在不想聽任何人的表态和立場,他有他自己的立場和态度,能一起玩就玩,不能一起玩就走。
今天的于德才不應該回來請李學武的,也不應該來傳這個話的,因為他還沒這個資格。
剛剛加入遊戲難免的有些興奮,這李學武很理解,所以鼓勵了他,也将他送出了門。
今天是李學武送他出去,明天再想進這個門他就沒資格了。
李學武的辦公室隻有部門一把手才有資格來談事情了,于德才真的就是沒資格。
至于說于德才想明白後會怎麼做,這李學武也不關心,還是那句話,他有自己的立場和态度,不會因為一個于德才就會轉變。
徐斯年為什麼不敢自己去找李學武,而是安排了一個小秘書?
因為他知道李學武不會去的,安排人去通知李學武隻是例行公事。
要說賊,誰能有徐斯年賊啊,這厮就指着這份眼力見兒活着呢。
有沙器之說了治安大隊的情況,李學武哪裡還會去浪費時間。
所以上車後韓建昆看過來的時候,沙器之說了送處長回家他并沒有出言反對。
倒是沙器之,等車剛一出辦公區便轉回身看向李學武彙報道:“剛才廠辦小車隊隊長打來電話,說是想跟您彙報換車的事”。
“換車?”
李學武正皺眉想着事情,突然聽沙器之提起這個,頓了一下便回道:“換什麼車”。
沙器之聽得很清楚,李學武的前半句是問句,後半句是陳述句。
意思就很明顯了,領導是不想換車的。
“說能用的小汽車還有兩台伏爾加,一台是黑色的,一台是灰色的”
沙器之在回答完後又看了看李學武補充道:“可能是陳隊長想把工作做在前面吧”。
李學武看了車外一眼,随即将眼睛閉上了,紛紛擾擾迷人眼,心煩。
事兒,沒這麼簡單。
公務用車是有級别要求的,這院裡能單獨配車的隻有副廠長以上的幹部。
或者是像保衛處這樣的,有自己的車務班,有自己的車才行。
依着李學武以前的級别是配不上汽車的,但保衛處有自己的執勤車輛,李學武是負責人,想怎麼用還不是聽他安排。
董文學在煉鋼廠就有自己的配車,因工作地點和職務需要,廠辦和保衛處這邊也沒有給他準備用車。
這一次廠辦小車隊主動打來電話問李學武選車,是因為李學武在年中會議結束後便進了廠谠委,并且在谠委那邊擔任職務了。
也就是說,李學武現在能被稱為廠領導了,可以享有正式的配車待遇了。
但是,這個電話來的太早了。
為什麼是兩台車請李學武選?
一般來說,負責廠領導配車安排的人應該是廠辦副主任,小車隊車隊長隻負責管理車輛和司機。
再有,即便是配車,那在彙報的時候也是隻說一台車,領導不滿意了才會再提供另一個選擇。
拿李學武當菜鳥了?
還是拿沙器之當菜鳥了。
沙器之不是菜鳥,所以在跟李學武彙報完之後才會點了打電話的人。
這一次廠裡需要配車的有兩人,一個是新來的副廠長,一個就是李學武這位新晉紀監副書記。
如果這個電話是明天打過來,或者是新上任的廠辦副主任打過來的,那沙器之不會是這麼彙報的。
一路上李學武都沒有說話,直到指揮車停在了海運倉一号前。
将包遞給李學武,沙器之看着領導進了大門這才上車離開。
既然沒有說要哪台車,那意思就是不換車。
下班前的那個電話并不是要問李學武需要哪台車,而是在探尋李學武的态度。
為什麼李學武會皺眉,因為軋鋼廠本就亂成一團的局面又增添了變數。
秦京茹是看着指揮車過了街道拐角才将大門關上的,再轉身的時候李學武已經進門廳了。
“老太太她們呢?”
“在樓上”
秦京茹小心翼翼地進了門,見李學武滿臉疲憊的模樣心裡有些打鼓,回答他問題的時候也是謹慎着。
“老太太說挑一些李姝的小衣服出來準備着,興許以後能用得到”
“太早了”
李學武換好了拖鞋,抻了抻肩膀,伸手拿了剛才放在門櫃上的公文包,轉頭看了秦京茹問道:“還沒問你,周日玩的怎麼樣?”
“挺……挺好的”
秦京茹抿了抿嘴角,她不是怕李學武,而是被李學武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個時候就這樣,處對象是個既開放又私密的問題。
說開放是因為這個時候的對象媒人介紹的多,組織介紹的也多。
說私密是因為隻要處對象了,不到說結婚的那天兩人都不好意思跟别人分享這種心理。
李學武自然沒有窺探别人搞對象的變态心理,隻是他安排的兩人第一次見面,自然是要問一嘴的。
“他是個比較木讷的人,不大愛說話,你……怎麼了?”
李學武正準備拎着包上樓,就着剛才問秦京茹的,他順口就叮囑幾句。
當領導習慣了,總有一些控制欲,總想着事情的發展是想着他預定的方向。
可剛說了兩句便見着秦京茹瞪着大眼睛驚訝地看着他,便挑眉問了。
“他木讷……?……沒事了”
秦京茹急忙搖了搖頭,抿着嘴示意了廚房方向道:“飯好了,您回來菜就能下鍋了,我去忙了”。
說完也不等李學武再說,人已經進了餐廳。
李學武看着她這個反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着餐廳的方向愣了愣,随即好笑地搖了搖頭,邁步往樓上去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給人當媒人了,不過給姬衛東的那一次就是打了個電話,安排韓雅婷去調查部取了趟武器裝備,并沒有再做其他事。
這一次做媒他倒是想着認真點,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可沒想到第二次就遇到兩個神人。
一個沉默寡言,一個破馬張飛,他想着兩人周日約在一起還不得是一個說一個聽啊。
單向輸出最容易引起審美疲勞,這秦老六又是個跳脫的性子,也就有了剛才他想叮囑的話。
本意是想說韓建昆不愛說話,不善表達,但是人不錯,可現在看秦京茹驚訝的樣子,好像事情不是這樣的。
不會是約錯人了吧?
二樓。
老太太坐在床尾,手裡正疊着衣服,李姝則是站在一邊搗亂。
見着李學武上樓,老太太轉回身看了看二孫子的模樣,笑着問道:“累了吧,快歇歇”。
說着話将手裡疊好的衣服又按住了,沖着要将衣服踢亂的李姝打了兩屁股闆,這才看了看牆上的挂鐘,随後感慨道:“嗷呦,都這個時候了”。
李姝被太太打了也不在乎,不依不饒地要去踢已經疊好的小衣服。
老太太見她皮,便将她抱了起來,站起身對着從衣帽間裡出來的顧甯說道:“快收拾收拾吧,早點吃飯早點歇着,這幾天可累着了”。
說累着的不是顧甯,也不是她自己,而是李學武。
老太太眼見着孫子每天都要熬夜,且回來的時候一臉的疲憊,吃飯時都在想事情。
打聽了,說是廠裡在開重要會議,比較忙。
她是不懂為啥開會要忙,要累的,但她知道要心疼孫子的。
所以知道今天會議開完了,便趕緊給李學武倒地方,讓孫子洗漱換衣服,好早點下去吃飯休息。
李姝是不知道叭叭累了的,這幾天叭叭都沒時間搭理她,這會兒見了便伸手要抱抱。
老太太沒給她機會,抱着她便往出走,本來她是想喊的,但叭叭又笑着親了她的小手,這才滿意了。
待老太太下樓,李學武将包放在了櫃子上,看着顧甯去收拾床上的衣服便問道:“這個時候就準備衣服早了點吧?”
“都是李姝穿小了的”
顧甯又進了衣帽間,聲音傳出來的時候是悶悶的。
“本來在樓下老太太屋裡的,她衣服太多了,分不清,就洗好放樓上了”。
李學武一邊脫着衣服一邊跟着顧甯往衣帽間裡看了看,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說道:“放小庫房呗,暫時又用不到”。
顧甯轉頭瞥了他一眼,找了内衣和睡衣遞給李學武說道:“那豈不是還要倒騰一遍?”
李學武接了衣服笑着回道:“怎麼?厭倦了?”
顧甯扯了扯嘴角沒搭理他,側着身子出了衣帽間便往外面去了。
李學武沒在意顧甯煩悶的表情,拿着衣服便去了衛生間。
說煩悶倒不如說煩躁,顧甯現在就很煩躁,因為有了身孕,她現在很多事做起來都不方便了。
尤其是家裡人的态度,老太太雖然沒說什麼,可在飲食上面已經在約束她了。
還有就是生孩子的這些準備,好像時刻都在提醒她是個孕婦了。
剛才李學武進屋的時候她沒說話,回答問題的時候也不自覺地帶出了心中的态度。
她不是一個特别善于隐藏内心的人,壓力已經寫在她的臉上了。
不是厭倦了,那隻是李學武的玩笑和詢問。
李學武玩笑的是找衣服,可實際上是在問她的心情。
關于給李學武找衣服,伺候他衣食住行上兩人是有過交鋒的。
新婚第一天,顧甯嚴詞拒絕了照顧李學武的無理要求,并且說明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必要性。
結果呢?
她完敗~
李學武隻用了回她娘家的一招兒就讓她輸的徹徹底底。
所以現在她已經習慣了安排李學武的生活,照顧李學武的生活。
倒不是李學武沒有自理能力了,找個什麼都要她,而是家務不用李學武管了。
李學武不用管脫下來的衣服怎麼洗,也不用管換下來的鞋子誰給擦,回到家隻管生活和休息就行了。
面對李學武“插手”家務,問孩子衣服的事,顧甯隻覺得他不給自己添亂就好。
最好别給她增添壓力了。
當李學武換了睡衣出來的時候,見着顧甯坐在小客廳裡發呆,拿着毛巾的手頓了頓,随後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到顧甯身邊坐了。
“生氣了?”
顧甯隻是看了李學武一眼,并沒有回答他的話,不過還是接了他手裡的毛巾幫他擦起了頭發。
李學武微微探着頭,由着她幫自己,嘴裡抱怨道:“不能開這個頭兒了,以後工作再多,再忙不過來也不能帶回家了,原則問題要堅持”。
顧甯還是沒搭理他,一手按着李學武的腦袋,一手用毛巾給他擦着頭發。
“工作的時間給單位,下班的時間給生活,這個要是分不清,工作也就幹不好”
李學武擡頭看向顧甯說道:“以後生活的時間我多陪你,好不好?”
顧甯看了看李學武的眼睛,嘴角微動,按着他腦袋的手用了力,又讓李學武低了頭繼續給他擦着頭發。
李學武見顧甯不說話,他就自己說,唠唠叨叨地說着周末陪她去看電影,又說七月的頤和園跟三四月份的還不一樣。
顧甯被說的煩了,使勁兒按了按李學武,擦頭發的手也用了力氣。
不過她的臉色卻是逐漸松動了,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翹起,看着他淩亂的頭發,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了?”
李學武擡頭看了看顧甯,見她嘴角逝去的笑意,趁機往前湊了上去,用實際行動品嘗了那笑容最後的甜蜜。
顧甯想要推開他,卻是剛擡起手便覺得雙手失去了力氣,毛巾也掉落在了地上。
……
晚飯吃的晚了點,倒不是李學武和顧甯耽誤事了,而是老彪子來了。
回收站的飯點兒晚一些,老彪子擔心吃了飯再來不方便,便來這邊湊飯局了。
他來的時候李學武和顧甯還沒下樓呢,老太太讓秦京茹去樓上叫兩人吃飯,可有過一次教訓的秦京茹哪裡還敢上去。
還是老彪子來了,老太太抱着李姝站在樓梯口叫了一聲,言說是彪子來了,李學武這才下了樓。
海運倉别墅這邊老彪子不陌生,有的時候還往這邊送些蔬菜來。
跟老太太和秦京茹他就更不陌生了,老太太不用說,從小叫奶奶的,秦京茹來這邊工作了,兩人接觸的也多了,互相都了解着呢。
就是在顧甯面前他有些拘謹,倒也不是怕顧甯,隻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顧甯相處。
這嫂子出身好,學問好,還特别有涵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敬重了。
上桌了,老太太擺手示意他來家了不要裝假,吃不飽可沒人管他。
老彪子笑了笑,端着飯碗也不客氣地說道:“我到哪都不知道裝假的”。
李學武坐在主位上笑了笑,知道他來是有事要說,不過剛才從樓上下來那會兒并沒有着急這個,而是順着老太太的話安排吃飯。
這會兒老太太和顧甯坐在他右手邊,中間是李姝,兩人吃着飯還得顧着喂李姝吃飯,左手邊則是老彪子和秦京茹。
“汽水沒涼着嗎?”
李學武看向秦京茹說道:“拿兩瓶,給伱和你彪哥一人一瓶”。
“在櫃子裡陰涼的”
秦京茹聽李學武說了,嘴角便不由得笑了,她白天還敢自己喝,晚上當着李學武的面是不敢的。
老彪子笑着看了一眼歡快地去拿汽水的秦京茹,再看向李學武的時候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李學武知道他的意思,沒搭理他,吓唬了要搶老太太筷子鬧的李姝一句。
老彪子自然知道秦京茹是個什麼情況,也知道她的毛兔子性格,在李學武家裡做的怎麼樣從李學武對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來。
他自然不是缺汽水喝的,也不是沒喝過汽水,主要還是李學武在話裡讓她叫自己彪哥的含義。
看這個樣子,這毛兔子在這是做的不錯了。
李姝跟顧甯混熟了,見着家裡來客人她就興奮,就想着表現自己。
老太太用勺子喂她吃飯,筷子就放在桌子上,她也想學着大人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