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跟顧甯的相處,李學武是沒有什麼壓力的,但也沒有什麼驚喜的想法。
因為顧甯太冷靜了,也太單純了,不是看别人想法過生活的人,進而也少有關心人的時候。
相處起來有種冷冰冰的感覺,但實際上又不是。
可要奢求顧甯伺候他,照顧他,李學武是不敢想的。
見着李學武這種表情,顧甯也是有些羞惱了,瞪着眼睛問道:“要不要?”
“要!要!”
李學武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立馬翻身趴在了枕頭上,等待着媳婦兒的伺候。
顧甯瞧見李學武利落的翻身,嘴角也是不由得扯了扯,這到底是累還是不累啊!
“這?”
“嗯”
“這?”
“嗯”
……
顧甯給李學武按捏一個穴位,李學武都會應一聲,甭管累不累,先享受個遍。
顧甯見着李學武這副德行,手往腰部的肉上一掐,再次問道:“這?”
“不!”
……
顧甯的手法很粗糙,完全就是她看中醫理療科學來的二把刀技術,拿李學武做了回實驗。
而李學武也是一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人,在顧甯收手後,轉回身說道:“現在輪到我了,你趴下”。
顧甯:“……”
……
“爸爸~”
“嗯”
“爸爸”
“嗯”
……
李姝坐在爸爸的胸口,看着爸爸賴床。
她叫一聲,爸爸就答應一聲,但還是裝睡不睜開眼睛。
李姝睡不着了,她想出去玩,但是不敢去叫媽媽,隻能磨爸爸。
這會兒媽媽也醒了,隻是側着身子看着她磨爸爸,也不吱聲。
李姝也搞不懂媽媽是個啥意思,隻能晃着小身子,看看爸爸睡醒了沒有。
這周李學武和顧甯都是早有準備,李姝是睡在一邊的,且鋪了她自己的小被子。
再尿炕也沖不到他們,且也好收拾,曬曬就是了。
李姝早上醒來,看見爸爸在打呼噜,媽媽還沒醒,便從炕裡繞了一圈。
照例,她是會找坐的地方的,一屁股坐在爸爸胸口,再不醒就得是使勁兒颠兒了。
李學武瞧見閨女鬧的厲害,隻能睜開眼睛,看着小魔頭問道:“出去玩?”
“玩~”
李姝學着爸爸的話瞪了瞪大眼睛,小手指了指後窗,因為這會兒就後窗的光線亮。
可大眼睛看了一圈,又指向了門口,這邊才是出去玩的方向。
“啂哦哪呐啊~”
小嘴嘟嘟囔囔的跟爸爸說了好一會兒,這才又瞪着大眼睛等着爸爸的反應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看着閨女問道:“還去海子邊兒?”
這句李姝沒聽懂,隻是歪着小腦袋瓜看着爸爸,不知道他為啥隻說話還不動地方。
李學武無奈,轉頭看向顧甯,問道:“要不這周媽媽帶着出去玩?讓辛苦了的爸爸留在家裡睡個回籠覺?”
顧甯的眼神瞬間從無神變得犀利了起來,看着李學武,示意他再重新說一遍。
到底是誰辛苦了?!
李學武沒轍,坐起身,接住了從他胸口滑下來的閨女,苦笑道:“棒梗都把雞松開了,眼瞅着人家都去海子了,咱去不成了”。
他想的倒不是去海子邊沒有了棒梗就不行,而是沒有三大爺不行啊。
這邊到海子邊可是有段距離呢,要不然父親也不能每天去海子邊遛彎兒啊,就是為了路遠,才能鍛煉身體呢。
上次都累三大爺一趟了,這次也沒聽說三大爺再釣着紅毛鯉魚,八成是不好騙了。
如果不能坐車子去,那海子邊李學武是不想了,閨女再磨人也是不成的。
李學武倒也不是沒有自行車,就跟西院放着呢,也沒人騎。
可李學武不去海子邊,嫌遠,是因為沒有車子嘛?
他就是純懶,連自己騎都懶得騎,最好有人騎着帶他們才行。
還有一個招,那就是開車去,不用蹬就行,但李學武怕讓人罵。
開車出去遛彎,這不是騷包嘛!
李學武也是懶得換衣服了,依舊是大背心,大褲衩,抱着閨女便出了屋。
隻要是出去玩,不在屋裡悶着,李姝就高興,小手直揮舞着。
出門的時候李學武看了一眼雞窩那邊,一隻公雞,兩隻母雞,正跟雞圈裡轉圈圈呢。
李學武就覺得他半夢半醒的時候公雞打鳴了,甭想,一定是棒梗幹的。
确定了棒梗已經離開,李學武也斷了去海子邊的想法。
再轉身,卻是見着對門的二大媽從屋裡出來,是要去門口撿柴火做早飯了。
見着李學武抱着孩子在院裡,二大媽瞥了一眼,都沒說話便進了屋。
李學武瞧見她這副樣子卻是沒在意的,不是因為他,也不是因為劉海中的事。
二大媽出事的那天要不是母親劉茵伸了把手,她說不定得癱了。
躲着人,不敢照面不僅僅是對着李學武,對院裡,對街坊鄰居們也是一樣。
李學武看得清楚,二大媽的一邊臉還是耷拉着,應該是上次中風後就沒恢複好。
再有就是,剛才撿柴火的時候,李學武看着她明顯的有一半身子不大靈巧。
這都是中風的後遺症,她能走路做家務都算是撿來的了。
要真是厲害的,說不定現在都攤在床上等着死了。
要說這劉家以前也是好過的主,劉海中七級工,賺錢很厲害的。
大兒子不用管了,二兒子上班了,就一個小兒子在上學。
這樣算下來,一家的開銷沒多少,輕松攢下錢。
也就是這個時候過日子都仔細,不然人家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主兒。
以前二大媽在這院裡多牛啊,論賺錢,雖然她們家老劉比不上一大爺,但她還有三個兒子呢。
一大媽都比不上她,那誰能比得上她?
除非是李家,但李家有老人,有閨女呢,那花費也是很多的。
無論是李家的老太太,或者是劉茵當家,李家在這個院裡都是不參與閑事兒,少有人拿他們家做比較。
要擱以前,這院裡納涼的時候,就屬二大媽身邊的人最多,巴結的,讨好的,說好話的,太多了。
但風水輪流轉啊,她家現在是轉來轉去轉迷糊了。
一家之主坍塌了,她現在口歪眼斜了,半邊身子不利索了,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的不孝心,她還有啥臉往人堆兒裡坐去了。
尤其是現在,外面鬧哄哄的,小兒子跟着同學一瘋瘋一天,天天不着家,見不着人。
二兒子沒了一家之主的鎮壓,現在成宿成宿的在門房打撲克,夥食費也不往家裡交了,到點吃飯的時候上桌子就吃。
這日子過得亂了,人活着也沒了心氣了。
李學武隻是瞅了一眼,沒咋看,倒是聽見劉光天哥倆跟屋裡争吵什麼。
這會兒顧甯也起了,洗漱完出來,見着李學武抱着孩子還跟院裡轉悠呢。
再一聽對門的熱鬧,也知道李學武是怕自己害怕,就跟院裡防備着呢。
她起來的這會兒都天大亮了,後屋的聾老太太拄着拐棍出來,見着李學武抱着孩子跟門口站着,李學武媳婦兒正拿着毛巾給孩子擦臉。
“這淘小子,也成大人了”
“呵呵,閨女都有了,咋不長大啊”
李學武見着聾老太太說自己,便就笑着回了一句,眼睛看着自己閨女,全是對閨女的溫柔。
李姝由着媽媽給擦臉,小手抓了毛巾的一角學着媽媽也給爸爸擦臉。
隻是顧甯給她擦的小心翼翼,而她給爸爸擦的就有點蓄意報複的嫌疑了,不是扣眼睛就是摳鼻子的。
“呵呵,媳婦兒好啊”
聾老太太也不知道聽沒聽見李學武的回話,笑着找了門口的闆凳坐了,平日裡她也是坐在這曬太陽。
手裡拄着拐棍,看着李學武一家三口,也不知道想到什麼了,就說了這麼一句。
顧甯看了聾老太太一眼,又看了看李學武。
李學武對她笑着解釋道:“老太太耳朵不大好使,時靈時不靈的,人不錯”。
顧甯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隻是沖着聾老太太笑着點了點頭,随後便回了屋裡。
李學武抱着閨女往聾老太太這邊走了走,笑着問道:“身體挺好的啊?”
“好,好着呢”
聾老太太這句倒是聽清了,笑着點了點頭,對着李學武說道:“我說你,你媳婦兒好啊”。
“好,好着呢~”
李學武也是懶得出奇了,把聾老太太剛才回答他的話原封不動的又給還了回去。
就是回話他都懶得去細想怎麼合适了,跟這老太太說話,說不定哪句就聽不見,成了白費口舌了。
聾老太太也是知道這是個壞小子,抿着嘴笑了笑。
看着李學武懷裡的洋娃娃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也是笑着跟李姝點了點頭,逗了一下。
李姝是不認生的,見着聾老太太跟她打招呼,便也笑了出來,嘴裡的小牙可漂亮。
“呵呵~你有福啊!”
聾老太太伸手虛着點了點李學武,笑呵呵地說道:“看你從小就是個淘氣包,就是個閑不住的主,到現在還是”。
說完又點了點李姝,對着李學武說道:“你啊,像你爺的脾氣,長得也像,也是個懂得積福的”。
“是嘛?我都沒見過我爺長啥樣”
李學武蹲下身子,放了李姝站在地上玩,眼睛看着李姝,嘴裡說道:“我們家也沒有我爺的相片,我爸也沒說起過”。
“都啥時候的事兒了”
聾老太太手又重新搭在了拐棍上,頭低沉着,看着李姝,臉上還有着微笑。
“那時候可早,你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孫大炮還沒死呢”。
說完又想了想,道:“好像是張大胡子進城那會兒,你爺爺也像你這麼淘,跟着人家去看東北的胡子兵,還鬧着玩,沒兩年就結婚有了你爸”。
回想起往事,聾老太太也是記得清楚,越是以前的事越是記得清,昨天的事倒記不住了。
李姝也不知道這太太在說什麼,見爸爸聽着,便也蹲在地上看着小螞蟻玩。
聾老太太嘴裡斷斷續續地說着,李姝也是嘀嘀咕咕的,這早上倒是有趣。
“唉~多少年了~”
聾老太太擡起頭,看着大白的天空,絮絮叨叨地說道:“光緒沒了、大清沒了、袁大頭沒了、張大胡子沒了、吳大腦袋沒了、溥姨沒了……”
“呦~!”
李學武聽到這兒卻是笑着打斷道:“老太太,溥姨還活着呢”。
“呵呵~”
老太太隻是輕笑了一聲,點點頭,沒再說話。
她叨咕的這些人都沒了,沒的不隻是生命,也代表了勢力,代表了一個時期。
這些時期都是她經曆過的,也是她的人生,沒了的這些個來過四九城的人,都代表了她人生中一個時期的凋零。
人老了,就愛回憶些這個,有的沒的,都能念叨起來了。
你聽見了,也就傳承下去了,你聽不見了,她不念叨了,也就帶進棺材裡面去了。
顧甯早都收拾好了去了前院,李學武也是瞧見院裡人多了,這才别了老太太,抱着閨女往前院走去。
“早啊~”
“您早,呵呵”
李學武抱着閨女剛出了月亮門,便見着一大爺正跟家門口站着,眼睛也是正看着蹲在水池邊上洗漱的那些個院裡的小子們。
李學武瞅見氣氛不大對,便把目光看向了正在拉着一大爺回家的一大媽。
一大媽卻是對着李學武笑着點了點頭,随後對着老伴勸道:“年輕人總有年輕人的活法兒,你都多大歲數了,能理解這個?”
一大爺卻是沒說話,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目光卻是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這會兒也是明白了什麼,因為蹲在水龍頭邊上,低着頭刷牙的那些小子都是好玩兒牌的。
準是門房的牌局鬧到了一大爺忍耐的極限了,剛才一大爺忍不住說了兩句,讓人家給怼了吧。
李學武沒聽見啥原因,也不是這些小子的爹媽,他可不想管這個閑事。
但一大爺在這兒站着,門房又跟東院挨着,李學武卻是微微昂了昂腦袋,沖着一大爺說道:“有事?”
一大爺沒說話,隻是歎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李學武卻是點了點頭,道:“有事您說話,老三媳婦兒就跟東院呢,給所裡打電話,三五分鐘就能來人”。
好麼,這還沒說怎麼着呢,李學武話裡話外的就開始搖人了。
李學武說的老三是誰?
準是他們家李學才了。
那要說老三媳婦兒是誰?
甭問,準是交道口所的所長了,剛才不還說打電話叫人呢嘛。
“哎~哎~哎!李處!李處!”
剛才還跟那裝死的劉光天噌的站了起來,手裡的牙刷也不顧了,對着李學武這邊開口賠笑道:“沒事,沒事,真沒事!”
李學武瞧見他嘴裡的牙粉沫子橫飛,後退了一步躲了。
劉光天也是瞧見了李學武的嫌棄,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手裡的牙刷,伸腳踢了身邊的同伴。
那些正蹲着張望的幾個院裡的小子也都站了起來。
有會說的趕緊跟一大爺道歉,保證以後不會玩的那麼晚了,有不會說的閉了嘴,不敢再說别的。
劉光天吐了嘴裡的牙粉,用水龍頭接了涼水趕緊漱了漱口。
收拾幹淨了,這才往李學武這邊走了幾步,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們跟一大爺鬧着玩兒呢,真不是故意的,昨晚上天兒熱,睡不着,就多玩了一會兒”。
見着李學武不撒口,又保證道:“真沒玩兒大的,就一兩毛錢的輸赢,全當消磨時間了”。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劉光天一眼,問道:“真的?”
“千真萬确,我向***保證,我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劉光天想舉三根手指來着,但手裡還掐着牙刷,保證也是做的不三不四的。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示意了一大爺那邊道:“這麼大歲數了,比你爸還大呢,你跟家裡也頂着你爸說話啊?”
這倒是不一定,現在劉光天在家裡也敢頂着他爸說話了。
因為現在他的工資跟他爸一個樣,且比他爸身份高,他爸現在不算正式工了。
在這個時代,真的是賺錢多少能決定家庭地位的時候。
你要是賺不來一家人的吃嚼,還敢叫一家之主?
不過李學武現在問了,劉光天自然不敢跟李學武耍混蛋。
再有,這人年輕的時候都是要臉的,他還沒結婚呢,要是這會兒傳出去打爹罵娘的名聲,這對象也甭找了。
所以李學武說的道理他得聽着,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别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李學武的暴脾氣?
惹急眼了拉你去派處所潇灑潇灑。
“瞅瞅你們一個個的,像是個什麼樣子?”
李學武隻說了劉光天一句,畢竟也不是他爹,多說了都是錯。
不過說大面上的倒是沒問題,李學武在這個院裡要麼不說話,說話就一定管用。
“一大爺跟你們有親戚啊?還是管你們街道給工資了啊?不知好賴了你們”
李學武轉頭看向一大爺道:“以後甭管他們,讓他們作去,惹出事兒來有我管着呢,我那兒不缺地方,就缺人”。
說完又看向幾人道:“炮局那邊新搞了幾個項目,就缺幹活的人呢,你們幾個要是在家閑的慌,我給你們找事幹”。
“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