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李學武臉色陰沉着,嘴裡冷笑道:“那可不成,保衛處人太多了,他那兒需要人才,都留着吧”。
“這事兒你甭管了”
徐斯年冷聲道:“這大嘴巴我要不抽他原地打轉兒我都算他肉多壓的住”。
“沒必要”
李學武知道徐斯年的脾氣,這可不光是打李學武的臉,連主管大學生分配的徐斯年都打了。
這老徐可不是面上看的老好人,陰損招兒多着呢。
李學武用手指夾了香煙,對着沙器之擺了擺,沒叫他給點着。
“我倒是覺得這是個好事兒,是兒不死,是财不散,保衛處雖說不講究忠肝義膽那套老封建,但對這樣的人才也沒興趣”。
“你倒是看得開”
徐斯年說了一句,随後問道:“要不要我再幫你調劑兩個過去?”
“甭了,真不用”
李學武笑着說道:“保衛處不是前置單位,沒那麼大的學曆水平要求,呵呵”。
回了徐斯年,李學武便撂了電話,早上正是忙的時候,沒工夫扯閑蛋。
沙器之将泡好的茶水放在了李學武的手邊,随後輕聲問道:“是新來的三人?”
“兩人”
李學武強調了一句,随後眯着眼睛對着沙器之說道:“跟于主任說一下,黃詩雯和傅林芳申請調去服務處,别攔着,好好給辦調動手續”。
沙器之看了李學武一眼,随後便應了一聲,出去找于德才去了。
于德才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懵了一下,随即有些惱火地摔了手裡的文件。
沙器之将李學武的意見跟于德才說了,于德才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但想到是兩個人一起申請調動,還是都調到服務處,先前就鬧過一出兒了,沒想到服務處的王敬章這麼沒品,從上面調不動,竟然從下面玩兒花活兒。
“行了,我知道了”
于德才應了一句,送走了沙器之,在辦公室裡踱着步子,可還是往大辦公室走去。
這會兒剛上班,大辦公室裡的衆人還沒進入狀态。
機關裡的無論是幹部,亦或者是幹事,上班後必然是先來一杯茶。
有條件的就喝好的,沒條件的就來點兒高碎。
畢竟是文人,沒點兒茶葉做鋪墊,總覺得筆下沒有神采。
茶葉水泡上以後,那必然是要來一份報紙的,廠辦給訂了部裡的報紙,也給訂了谠報,自己發行的還有廠報。
每樣一份兒,誰先來,搶着便先看,沒搶着的便等着。
周瑤她們是新來的同志,當然不好去跟老同志們搶報紙,她們也沒這個習慣。
今天辦公室的角落裡倒是顯得很詭異,周瑤一個人低頭整理着文案,黃詩雯卻是有些心不在焉。
傅林芳則是臉色有些異樣的紅,眼睛不時掃向門口。
“咳,林芳”
黃詩雯有些膽怯地叫了傅林芳一句,随後看了辦公室裡衆人一眼,跟着看過來的傅林芳問道:“你說……會不會……”
傅林芳瞪了她一眼,這才上班呢,誰能知道個準兒去。
再說了,這種事情哪裡能在辦公室裡讨論,大早晨的,一個個都沒往公務上用心呢,巴不得有點兒八卦聊。
黃詩雯被傅林芳瞪了一眼,也知道自己慌亂了陣腳,可她就是心裡沒底。
如果調動了還好,最多也就是得罪了這邊的幾個領導。
可要是沒調動成,或者是這邊的領導不放人,那可就麻煩了,還不得被這邊的領導收拾死。
她也是沒想到會是以她們的名義申請調動,早知道就不做這個決定了。
剛開始說好的是服務處來協調,可現在倒是成了她們想去,服務處被動的接收了。
這一來一回可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可上了賊船,再想下來就不容易了,黃詩雯有些埋怨傅林芳,但傅林芳自己也是如此,她們又是同學,這話就沒法說出口。
周瑤聽見了兩人的小動靜,但是沒搭理。
她不想做叛徒,也不想告密,這會兒隻能裝不知道,且想到這兩人一走,整理文案的工作又要繁重,便打起了提前量。
正當兩女糾結的時候,于德才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周瑤”
“是,領導”
周瑤見主任找,便站了起來應了一聲。
于德才看了那邊裝鹌鹑低頭的兩人,對着周瑤招招手,道:“來一下”。
招呼完便轉身先回辦公室了。
周瑤理了一下耳邊的頭發,在黃詩雯緊張、傅林芳懷疑的眼神中微微皺着眉頭走出了辦公室。
“主任”
剛進辦公室,周瑤便見着主任坐在辦公桌後面看着自己。
“坐”
于德才示意了一下,随後雙手交叉着,嚴肅地看着周瑤。
周瑤不知道主任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偷看了一眼主任的臉色,遲疑了一下,還是坐在了主任的辦公桌對面。
于德才看了周瑤十幾秒鐘,這才開口道:“來了有些天了,怎麼樣,适應嗎?”
“還好”
周瑤的耳朵有些紅,伸手捋了一下耳邊的頭發,手指有點兒抖。
于德才也看出這姑娘的窘迫了,按照道理來說,不應該懲罰沒有犯錯的人,也應該體量隐瞞事實的苦衷。
但這是辦公室,這是機關單位,沒有那些道理可言。
不過于德才沒打算說周瑤什麼,相比于那兩個,周瑤做出了讓他欣慰和滿意的選擇。
“你知道黃詩雯和傅林芳申請調動的事情嗎?”
“主任……”
周瑤有些為難地擡起頭,道:“我……”
于德才已經了解了,沒用周瑤遲疑和作難,擺擺手,問道:“可以說一說為什麼沒有跟着她們一起走嗎?”
這句話倒是讓周瑤有些錯愕,這好像不是黃詩雯和傅林芳離開的重點吧。
按照邏輯,領導不應該生氣嘛,包括生她瞞藏不報的氣。
“其實包括處長在内,我也一樣,對你們三個都是報以希望的”
于德才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處長還特意叮囑我,要好好帶你們,你們都是人才,我還定了一系列培養你們的計劃”。
“主任”
周瑤低下頭低聲問道:“是不是……是不是您和處長都覺得我最應該申請離開?”
“倒不是”
于德才歎了一口氣,說道:“處長雖然對這件事也很遺憾,但對于你的選擇也是比較欣慰的”。
說着話用手拍了拍桌案上由着他帶着幾個新人組織重新編寫的雙預案文件,道:“如果不是對你們很重視,你們是看不見這些文件的”。
周瑤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您對我們很好……”。
“行了”
于德才略帶苦澀的笑容說道:“叫你來就是了解了解你的思想動态,别有什麼包袱,回去好好工作吧”。
周瑤看了看于德才,心想:還叫我别有包袱,您要是不這麼問我還沒咋地,這麼一問完,我倒提心吊膽了好不好。
可既然于德才說了,她也隻能站起身準備離開主任辦公室。
于德才沒讓周瑤往下說是因為他還沒脆弱到需要人安慰的地步,更不可能需要一個菜鳥的安慰。
“她們兩個的手續已經在辦了,你多辛苦些”
見着周瑤回頭看自己,于德才繼續說道:“這個工作基本就要結尾了,你把她們兩個手頭上的工作交接一下”。
“知道了”
周瑤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對自己的懲罰,不過按照正常來說,這個工作是主任帶着她們三個做的,交接是要交接給她的。
應了一聲轉身出來,走到走廊上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正當周瑤要回大辦公室的時候,卻是瞧見處長送了一個女人從辦公室裡出來。
“那就多辛苦,不過再有這種工作可以跟我們處室的年輕人讨論交流”
李學武面色還算和緩,站在辦公室門口對着于海棠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有沒有對象呢”。
被李學武送出辦公室的于海棠又來了,這次來的理由很充分,按照谠委要求采訪李學武在調查保衛處付斌案的過程。
這個李學武不願意多說,也就敷衍了幾句,但不能不給谠委面子。
于海棠見着李學武問自己的個人感情生活,以為自己已經撬動了李學武的牆角,便笑着道:“我目前是單身狀态”。
“哦?”
李學武笑着說道:“跟我聽說的可不一樣啊”。
于海棠知道李學武說的是誰,坦然地笑道:“那個是朋友,不過接觸了幾次,我們思想不一緻”。
“是嘛,呵呵”
李學武敷衍地笑了笑,随後對着沙器之指了指于海棠道:“這可是廠裡難得漂亮姑娘啊,有文化又有思想,你幫忙看看,咱們處室有沒有合适的,給介紹一個”。
說完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沙器之的肩膀,道:“一定要完成啊,這算正治任務”。
“是”
沙器之對廣播站的這個姑娘也是有些無奈了,上次處長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可這姑娘就是不死心。
雖說處長就像那唐僧肉一般,但動真格的往上沖的好像就這一位。
不過終究不能撕破臉,這次處長也是下了狠心了,當面安排了介紹對象工作,這就差動手了。
于海棠倒是很随意地笑着謝了李學武,見着沙器之擡手示意送自己,便也由着他了。
這也就是說話的工夫,周瑤正好從于德才的辦公室走回來,可卻好像是聽明白了一些。
關鍵是這也太直白了,想聽不懂都不成。
跟沙器之打對面的時候還見着沙器之跟自己點頭示意,周瑤也笑着打了招呼。
她有些八卦地看了看過來這姑娘的面相,還别說,長的真不錯。
等見着沙器之送那人往樓梯口走,一轉身,卻是沒再看見處長的身影了。
走廊這邊隻剩她自己,一想到李學武這樣的身份都難免有為難的時候,自己的心情舒服多了。
再一想到一個大處長被姑娘追到用這種招數抵擋,更是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
李學武雖然很享受被姑娘追的經曆,但天天追也受不了。
尤其是工作上的這種,跟他的原則很沖突。
感情就是感情,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
混為一談的結果就是一鍋粥,哪個都别想了好去。
中午,小食堂。
李學武将工作捋清楚以後便恢複了兩個單位各半天的習慣,這樣跑的少了,處理工作也有了連貫性。
選擇上午在軋鋼廠不全是因為下午在治安大隊下班回家方便,更多的是食堂。
軋鋼廠這邊的小食堂終究是獨立的,跟治安大隊那邊的水平比要高出不少。
李學武雖然不是一個挑食的,但這種選擇題都是用腳投票的。
剛進食堂門,便見着小食堂内的熱鬧氛圍為之一頓,随後聲音雖然恢複了,但也沒有那麼熱烈了。
他來的稍晚,進屋的這會兒人都坐好了。
見他落座,王敬章從另一桌端着酒杯,拿着酒瓶笑着走了過來。
屋裡衆人全都屏氣凝神看起了熱鬧,甚至有閑心的已經開盤了,賭王敬章能接李學武幾拳。
李學武并沒有動手,他又不是科長了,哪兒來的那麼大氣頭子。
“呵呵,李副處長”
王敬章走過來抓了桌子中間扣着的口杯就要給李學武倒酒,嘴裡連聲說道:“感謝感謝,感謝保衛處支持”。
他這話看似說的客氣,實則暗藏玄機。
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家夥兒心裡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你王敬章得了便宜又來賣乖,那可真不地道。
不過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也沒人叫疼,看熱鬧不好嘛~
李學武笑着看了看王敬章,伸手蓋住了王敬章擺在自己面前要倒酒的酒杯。
“不好意思王處長”
李學武很是客氣地說道:“李副廠長剛下了開會通知,内容便是保衛處一并後勤處、調度處,整肅工作紀律,這上班期間飲酒,我怕是要還收拾”。
“哎,不是還沒開會呢嘛”
王敬章現在有點兒狂了,不是在李懷德手底下的時候了,先前跟李學武處的就不怎麼好,現在大概是有意為之。
人都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可這歡實的有點過了點兒。
服務處現在的主管領導正是景玉農,這位也是剛剛掌了權,分賞也下來了。
王敬章為啥跳着要搞服務大提升,打造青年突擊隊啊,為的就是給景玉農打前鋒。
“多少喝點兒,你這酒量大家都知道”
李學武看了看那邊那桌,每個人的面前都有酒杯,不過都沒動,顯然是要看這出王敬章敬酒的好戲呢。
敬好了酒,那李學武就得認王敬章扒牆豁子的事兒,以後不能找茬,可也把李學武壓一頭。
敬不好酒,那就代表李學武沒涵養,反對領導的決定,又因為是兩個大學生主動申請的,丢了裡子,又丢了面子。
不過李學武沒有慣他這個毛病的習慣,手沒動,但嘴上仍是說道:“那可不成,我總不能成了下午會上的典型”。
說着話看了王敬章一眼,道:“兄弟可不像你,可得着自在了,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王敬章端着酒瓶子,臉上雖然笑着,可眼睛裡的火卻是蹭蹭地往上冒。
李學武兩句話就把局勢逆轉了,隻見他來的那桌衆人已經在推杯子了。
不用說,有李學武的這句話在,沒人敢喝這杯酒。
王敬章雖然知道李學武不好惹,但是沒想到他準備了這麼穩的坑,卻是被他給繞過去了。
不僅繞過去了,還在前面給他挖了一個坑。
既得罪李懷德,又落了景玉農的勢。
啊,合着就李懷德手下都是嚴守紀律的,景玉農下面的都是酒囊飯袋?
那是不是李懷德瞧不起他才把他踹去景玉農那邊的呢……
李學武沒理會站在自己身邊變顔變色的王敬章,端起飯碗跟對面的徐斯年示意了一下,道:“把菜往這邊推推”。
徐斯年笑着看了看李學武,又看向了紅着臉往回走的王敬章。
将手邊的菜往裡推了推,明着對李學武笑着說道:“你還挺貪,自己跟前兒的吃不夠,還想搶别人的,别撐死你”。
這話一出口,剛坐下的王敬章卻是臉上騰的一下變成了大蝦色,剛要起身跟徐斯年去理論,卻是被身邊财務處處長給按住了。
“吃飯吃飯”
呂源深拍了拍王敬章的胳膊,笑着安慰了兩句。
扯口舌沒什麼意思,占着便宜就得了,真要是動起手來,那兩個加起來能打得你原地退休。
王敬章也知道自己即使去理論也撈不着好兒,反而要受一頓侮辱。
今天他主動敬酒雖然有壓李學武出氣的意思,但主要的還是被景玉農要求的,緩和跟李學武的關系,不要鬧的那麼僵。
可結果很明顯,李學武不是一個受了欺負會忍受的,現在還多了一個徐斯年。
辦公室老徐可不是一個好出頭的人,今天這麼拔份兒,可不僅僅是跟李學武的關系好,跟王敬章踩了他也有關系。
小食堂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看熱鬧的衆人都低頭吃着飯,眼睛不時瞟向那兩桌。
被李學武當借口的這個會還真不是李學武杜撰的,真有。
下午一點半,由李懷德主持,調度處、保衛處、後勤處三處一起參加的辦公會,在輔樓的會議室召開。
李懷德在會上除了跟三個處室對接了工作,也做出了階段性的工作講話。
李學武聽的很明白,李懷德要搞事兒,還是那種含含糊糊、猶猶豫豫的搞事情。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