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鳳霞把目光看向了顧甯。
因為就在李學武說出意見的時候,顧甯搶先開口說道:“我們自己照顧”。
李學武看了看顧甯,沒想到顧甯會這麼說,或者說沒想到顧甯在她母親面前說的這麼肯定。
既然顧甯說了,李學武便不再說話,而是又看向了丁鳳霞。
他本想自己将這份意見說出,剛才看顧甯的意思也是提醒顧甯聽他們說這個問題。
但現在顧甯說了,李學武就得尊重顧甯,表示兩人的意見是一緻的。
丁鳳霞也是看了看李學武,點點頭,道:“我沒意見的,隻是要盡心,更要負責”。
“嗯”
李學武點點頭,道:“我奶奶也同意我們自己來照顧孩子,到時候我會請保姆幫忙帶的”。
“你做事我放心的”
丁鳳霞點點頭,她不反對這個孩子,更不反對自己閨女跟這個孩子親近。
畢竟都這麼大了,也好帶了,等孩子慢慢長大,親也是親的。
顧甯看了看母親,這話是啥意思,我做事您不放心?
她今天對母親的懷疑有點兒多,完全是因為今天的消息有點兒突然。
丁鳳霞也是沒有理會閨女都着的小嘴,閨女都還是個單純心性,不養孩子哪裡來的快快長大。
】
等有了自己的孩子,加上這個,閨女也就懂得為人父母了。
李學武和顧甯在家裡沒有多待,陪着丁鳳霞聊了聊最近的工作便在李姝打了小哈欠的時候提出離開了。
今天是周一,丁鳳霞也知道李學武兩人明天還要工作,孩子也得早點兒睡覺。
所以拿出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金鎖挂在了李姝的脖子上。
李學武想拒絕來着,畢竟是金的,又是這個時候。
可丁鳳霞卻是擺了擺手,不容李學武開口,直言道:“孩子要叫我姥姥的,哪裡能讓孩子跟我第一次見面空着手回去”。
說完也是笑了笑,抱着李姝親了一口,拿了李姝的小被子便開始幫着包裹。
穆鴻雁在婆婆包裹的時候在李姝衣服的小兜兜裡面放了一張大團結,算是這個時候跟親戚家孩子見面的見面禮。
這次李學武沒有拒絕,而是笑着跟穆鴻雁道了謝。
随後由着顧甯從丁鳳霞的手裡接過了李姝,兩人這才出了門。
丁鳳霞和穆鴻雁送了出來,一路也是叮囑李學武要慢點兒開,回家那段更是小心。
等李學武她們離開,穆鴻雁跟着婆婆回了客廳,嘴裡念叨着:“孩子倒是招人稀罕”。
“是孩子的福,也是他們兩個的福”
丁鳳霞歎了一口氣,說道:“說着着急她出嫁,可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是想她”。
“那就讓小甯多回來住”
穆鴻雁笑着說道:“她天天熘達着回家,還有時間看書,都快羨慕死我了,正好拉她一起回來陪我”。
“讓她回來幹嘛,看着她我又該着急了”
丁鳳霞笑了笑,說道:“還是讓她在那邊住着吧,不然結了婚她也不習慣,現在的機會正好”。
“您就是偏心~”
穆鴻雁跟婆婆關系好,撒嬌也貫會的,每次都能逗着婆婆笑。
“偏心還能偏過了你去啊”
丁鳳霞拍了拍穆鴻雁的手,感慨地說道:“到啥時候還不是你陪我過日子啊,咱們娘倆兒才真的是同命相連”。
這話也是安慰兒媳婦兒的,今天見着李姝,更是讓大兒媳婦兒有了緊迫感。
穆鴻雁也是抱了抱婆婆,兩人都明白彼此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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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你家吧”
就在李學武開車過了城門,就要到達街道口的時候,顧甯開口提出要先送李姝,然後再去送她。
路線也确實這樣,如果去海運倉,是要路過家門口的。
隻是要拐進去一下,顧甯想的便是李姝已經在懷裡睡着了,等李學武再折騰一下不安全不說,還容易涼着孩子。
李學武看了顧甯一眼,點點頭,到路口的時候打了方向盤先往自己家開去。
等到了大院門口,李學武先跳下車,想着接了顧甯手裡的李姝送回家,卻是見着顧甯已經邁腿下了車。
李學武隻好先一步往前走,打開了關了一扇的大門。
顧甯一直跟着李學武往院裡走,路過門房的時候見着那些院裡的小年輕看她也沒在意。
直等進了垂花門,見着李家的燈還亮着,許是聽見了車動靜,這會兒李家老太太正跟炕上坐着,隔着窗子看着這邊。
而李學武的母親已經從屋裡迎了出來。
“小甯來了”
劉茵知道李學武跟顧甯抱着孩子去娘家,倒是沒想到顧甯會先跟着來。
李學武笑着解釋道:“她怕孩子涼着,說是先送孩子回來”。
“好好好,快進屋”
劉茵也沒接孩子,先讓了顧甯進屋,這會兒家裡都在等着李姝,還沒休息。
李順正在看書,聽見動靜也放下了書本,站在屋裡等着他們。
顧甯先是跟李順打了招呼,見着李順微笑着讓她進屋,便進了裡屋。
這會兒老太太正笑着看着她,顧甯也是開口叫了奶奶。
老太太先是應了一聲,随後在炕稍把李姝睡覺的小褥子和枕頭擺好了,由着顧甯将孩子放在了炕上,又抱着去了小褥子上。
“呵呵”
劉茵站在炕邊,看着顧甯在老太太的指導下給李姝蓋了小被子,臉上全是滿意的笑容。
老太太自然看見了李姝身上多出來的小玩意兒,但這會兒也沒有開口問,而是讓了顧甯坐。
“小甯,坐吧,時間還早呢”
劉茵見老太太說了,便也讓了一句。
顧甯看了看李學武,随後說道:“不打擾了,孩子也是剛睡着,别吵醒了她”。
李學武也是在一旁說道:“我和她明天都得上班,早點兒送她回去好休息”。
“那好吧,你有時間可得來啊”
劉茵抓了顧甯的手拍了拍,一副好婆婆的模樣,倒是叫顧甯今天的心情有了些安慰。
“好,我先回去了”
顧甯笑了笑,跟李順和老太太打了招呼,便由着李學武帶她出了門。
送顧甯回去的路上李學武也嘗試着跟顧甯說說結婚的事兒,但顧甯反應平平。
倒不是顧甯反對李學武的意見,而是她沒有什麼意見。
畢竟她是少有關心這個事情的,也沒見着别人怎麼辦,或者應該怎麼辦。
她現在心裡想的全是結婚和結婚以後的事情。
這個人要搬來跟她一起住,要一起生活,同在一個屋檐下,總覺得有些突然。
李學武也大概明白顧甯現在的心情,倒是沒有逼着她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就像他跟丈母娘說的那樣,和丈母娘要求他的那樣,多由他來做主。
時間還剩一個多月,他要請媒人,要定酒席,要定儀式,要定兩人的服裝,還要定請柬。
結婚不是一個人的事兒,因為一個人辦不完所有的事兒。
但現在看來,指着顧甯幫自己,那是有點兒困難的。
這個事情還真得找人幫忙,要把結婚當成一次活動來策劃和實施。
雖然兩家人的親戚不多,但要是加在一起就不少了。
再加上兩家人的同事,這人數就不少了,酒席的地點就是個問題了。
現在這種身份,露天的話不大好,不露天的話要找合适的飯店或者大廳。
高檔的不行,因為有鄰居們,太低了也不行,因為還有顧家的親朋。
李學武早先跟顧甯想的一樣,都覺得時間還充足,可現在看來,一個多月,也就是剛剛好。
這還是在他有很多人幫着忙活的原因,不然工作非耽誤了不可。
到别墅門前的時候,顧甯下了車,見李學武也跟着下車,沒有着急去開大門,而是走到李學武的身前打量了一下李學武。
“怎麼?”
李學武站在車邊笑道:“想要把我深深烙在腦中,然後夢見我?”
本就是情侶之間的笑話,顧甯卻是挑了挑眉毛。
知道李學武在兩人獨處的時候總愛開玩笑,更喜歡胡說八道。
她也沒回應這個笑話,而是看着李學武的眼睛問道:“你喜歡我嗎?”
李學武見顧甯這麼問,挑了挑眉毛,反問道:“什麼意思?”
顧甯看着李學武,沒有聽見他的回答也不惱,更沒有其他反應,隻是點點頭,說道:“是了,都要結婚了,不應該問這個的”。
“不”
李學武正了正臉色,看着顧甯說道:“結婚不是感情的終點,更應該是感情的起點,所以無論是這個時候,或者是結了婚以後,這個問題都是可以問的”。
顧甯見李學武這麼說,微微昂了昂頭,盡量跟李學武平視。
意思便是,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回答我先前的問題吧。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剛開始不大喜歡,無趣,冷漠,沒什麼共同話題”。
顧甯平靜地看着李學武說出自己那些被其他人公認的缺點,或者可以說是缺點。
李學武擡了擡手,又繼續說道:“直到找到我們之間的共同點,比如書,比如對世界的看法,比如……”
說着話指了指院子裡,擡了擡眉頭。
意思是,院兒裡的那位心理醫生,代表兩人有共同的性格弱點。
見到李學武這幅模樣,顧甯眨了眨眼,她還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桉。
也許是今天在家裡被李學武和母親的談話刺激了,也許是見了李學武的家人想了很多,也許是跟李姝相處了幾次,覺得有些事情值得思考。
她今晚,在李學武送她到門前的時候,主動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關系到她接下來的人生,也關系到了她對于婚姻,對于人生中另一半的思考。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我想我現在是喜歡你的,沒有一見鐘情,沒有怦然心動,沒有轟轟烈烈,當然,如果初次見面那場炮擊也不算的話……”
看着李學武撇撇嘴,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顧甯抿着嘴笑了笑。
這個人說話總是帶着讓人思考,或者讓人笑的意味,跟他在一起總是輕松的。
或者是叫做放心,把自己交給他應該是放心的。
沒有紛擾,沒有困難,沒有障礙,更沒有不可預知的危險。
李學武見顧甯不說話,而是笑了,便也笑着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在兩人已經決定結婚的時候,并且已經在讨論婚禮的時候,好像在記憶裡沒有這麼深入地交換過對感情的看法。
顧甯抿着嘴,笑容一直都在綻放,李學武能感覺到顧甯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很晚了,回去的路上小心”
顧甯好像是故意在報複李學武一樣,隻是跟李學武笑着招呼了一聲便打開大門走了進去。
沒有邀請李學武進去坐坐的想法,也沒有等在大門前李學武走了後再進去的想法。
僅僅是把李學武隔絕在鐵門外,笑着讓李學武站在門外郁悶。
李學武這會兒倒是沒有郁悶的表情,僅僅是搖了搖頭,絲毫沒有被耍了的感覺。
你可能覺得你赢了,但我未必會輸。
重新上了吉普車,沿着大路一直往家裡走。
從六二年開始,國内經濟形式慢慢嚴峻以後,四九城的路燈便隻有主幹路上才會設置和點亮。
或者在重大節日的時候全城的路燈才會一起亮,李學武選擇大路也是這個原因。
夜晚的胡同總有些毛孩子,或者做一些苟且之事的男男女女。
雖說他就是管這個的,但眼不見為淨才是道理。
回到大院,老彪子跟着李學武停好了車,邊往回走邊彙報道:“那個黃監獄長通知我說,那邊的機器已經找人開始設計和安裝了,加上車間的改造,正式開始生産要到四月份了”。
“嗯,那個是我同學,關系比較好”
李學武點點頭,随後說道:“以後這些業務都由你去跟他談,晚點兒那邊跟華清合作上馬了印刷機,你再去談書籍和紙張銷售的問題”。
“武哥,這是三家的買賣?”
老彪子這會兒才聽明白,武哥讓自己送去的那些機器和簽署的合同,看似都跟回收站沒什麼關系。
但原材料和産品的銷售都在他們回收站的手裡,又掐脖子又拴腿的,明擺着就是自己家的買賣。
現在又多了個華清,這才明白船上還捆綁着一條大鳄。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看老彪子,道:“你該跟姥爺學學木匠的,那樣你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了”。
“啥?”
老彪子現在覺得武哥說話越來越玄,有時候都聽不懂了。
“這買賣家兒跟木匠有啥關系?難到華清大學要開木匠專業?”
李學武撓了撓下巴,指着倒座房的房頂問道:“房子的大梁框架是什麼形狀的?”
“三角形啊”
他們倆正站在西院門口,看倒座房正好能看見房山牆,上面屋頂的三角形很清晰。
“那框架為什麼要用三角形,而不是别的形狀?”
李學武想要引導兄弟學會思考,所以很有耐心地又繼續問了一句。
老彪子想了想,擡起頭說道:“武哥,其實也有很多房子是平頂的……”
“我特麼……”
李學武伸出手一下子掐住了老彪子的肚子贅肉,道:“你要是把長肉的心思多思考一下,估計就不會這麼胖了”。
“那不行”
老彪子搖了搖頭,道:“這是我好不容易長的肉,瘦下來可就白瞎了”。
李學武歎了口氣,道:“傳統意義上用三角形框架是因為三角形更穩定,不會出現坍塌走形,我把這個買賣設置成了三家,為的就是穩定”。
“那咱們回收站跟他們兩家算是合作了?”
老彪子想了想,問道:“可他們畢竟都是大單位,怎麼可能……”
“所以咱們不是三家單位中的一環”
李學武拍了拍這位小兄弟的肩膀道:“永遠不要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這就是我讓你跟一監所簽署租賃協議的原因,那些機械隻是我們租賃給他們的,做了什麼跟咱們沒關系”。
“這個我懂”
老彪子點點頭,道:“他們畢竟比較特殊”。
“特殊的是我們”
李學武看着老彪子的眼睛說道:“他們很普通,普通到全國哪裡都有,而我們才是獨一份兒,明白嗎?”
老彪子擡了擡眉頭,沒想到他拿别人當大熊貓,現在一看自己才是黑眼圈的。
“華清大學跟一監所的合作也跟咱們沒關系,咱們隻是拿着抵債租金的白紙跟他們換書,然後拿了這些去找三角形的第三個點”
李學武捏了捏老彪子的肩膀問道:“那麼你說,第三個點是誰?”
“供銷社?”
老彪子聽武哥說過這個,這會兒便回答了出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主力應該是馬主任,畢竟你不能直接找供銷社做這筆買賣,你得找馬主任,所以你懂應該怎麼做嗎?”
“當然”
聽到這兒,老彪子已經豁然開朗了,這是他拿手的領域。
“也就是說,我們不生産紙,也不生産書,我們更不是店鋪,我們隻是這些商品的搬運工?”
“嗯”
李學武拍了拍老彪子的肩膀,肯定地說道:“我們隻是普普通通、辛辛苦苦幹苦力的,最代表勞苦大衆的搬運工”。
老彪子看着武哥,想到這其中的關竅,很是同意地點點